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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让十三坐立难安了。
若离太近,万一哪日兽性大发……
迟驻见他来帮忙却迟迟不动,便道:“若你有事要忙,我一人也可应付。”十三心急,想也不想一下将木桌扛起,“无事,无事,这里景致虽不如高处,但偏僻安静,最宜疗养。只是离山水都近了点,风冷,不宜在外久站。夜间时有猛兽徘徊,不过大多被弟子练手时狠狠训过,不会侵扰,不必担忧。”又扬颌指向某个方位,“那边有条溪流,终年不冻,水质尚可,闲时可以取来煮茶。还有几味药草长在周边,天生天养,据传在山下能卖个好价钱,但我医术不佳,不知做什么用,你若有心,可以采来打发时间。”
迟驻见他如数家珍,甚是熟稔,挑了下眉。
“……对。”十三指指对面小院,主动招供,“我住那边,你推开窗就能看见我。”
“……”静默对视半晌,迟驻受不了那双圆眼,率先挪开视线,道:“将桌椅放至窗边吧。”
十三殷勤帮着迟驻安置妥当,表面不显,内心却一刻不停地打鼓。他无法猜测姬别情将迟驻安排到他小院附近的用意,旁敲侧击问了迟驻,问句答句全都找不出端倪,实在放心不下,借口置办接风宴,再次回到主阁,这回姬别情没有吊儿郎当地坐在门前,而是手负腰后,站到非天像前,远远看去竟与其师苏无因有几分像,谋士李泌坐在一侧翻阅文书。
姬别情一旦起身,神色肃穆冷峻,就成了不容置疑的吴钩台首,十三恭敬行礼,姬别情仿佛早知会有这次会面,淡淡应了,道:“迟驻是忠良之后,不可杀之,曾助纣为虐,不可放之。人既是你带回,自该由你看顾,有没有问题?”
这话听来合理,却与半仙判词不合,十三怔了怔,硬着头皮追问道:“他不能出太白山?”
姬别情不答反问:“你以为呢?”
十三自然不敢说他以为不过走个过场,风头过后会将人放出,最多日后派人监看,这般处置与他设想有异,也与他心意不符。然凌雪阁等级分明,并无他置喙余地,于是低下头未再出声。姬别情见此情形,与李泌对视一眼,合上了他的地图,卷轴末尾的匕首明晃晃,“若你想让他七老八十之前出去逛逛,大可多做几件事,说不准我会大发慈悲。”
“台首?”十三且惊且喜,霎时抬头,“定不辱命!”
十三走后,主阁一时空寂,李泌放下文书,笑道:“算盘真响。”
“他是好苗子,身手不错,人品还行,只有一样不好。”姬别情冷哼一声,“心太野,奔波命,若不能安定,再好的苗子也当不得大事。”
“用迟驻捆他,未必是好。”但这事说到底只是吴钩台内调遣,不在李泌职权范围,故而一副悠闲看戏模样,笑道:“况且,你不是最厌恩义情爱?”
姬别情侧头看向暗处,声音里已有不耐,不知恨铁不成钢与不愿解释哪方更多,“反正事已至此,覆水难收,若他那点破烂情爱能拴牢鹰隼,未尝不可一用。”
“有几分可能?”
“……十拿九稳。”姬别情不喜与人解释,被他明知故问几句,耐心明显告罄,怒道:“我看你闲得要命,不如你去教教他?”
李泌见好就收,慢悠悠提笔在纸上圈画,又慢悠悠道:“若套索该收束而不自知,自有猛禽心急,与我何干。”
迟驻入住那夜,十三果然请他吃了顿接风宴,吃的是远门沟卓老头最拿手的焖山羊肉。他人缘好,相熟之人都来动了几筷,李平、江子缄、燕声这几人自然全程陪同;如叶未晓、谢长安这几位忙人亦来露了脸,浅酌两杯;在范阳蒙迟驻不杀大恩得以走脱,旧伤方愈的新酒、丰年二人行色匆匆,送上贺礼便自鸟不归离山;反是与迟驻渊源最深的厌夜不在太白山,未见人影。
经年未与人同桌进食,迟驻略显拘谨,好在桌上有个比他更不会说话的李平,两块木头并排坐着,倒不觉得有多孤单。半闹半歇,至夜方散,十三喝了点酒,神志还清楚,送迟驻回屋时站在院落门前挥了挥手,“明日我须外出,日方归。”
迟驻在龙泉府见过他如何奔忙,淡淡嗯了声,并未放在心上。
六日后迟驻清晨提剑出门,在院落半人高的墙头显眼处发现一包被数层油纸包裹严实的糖块,最外头那层已结了浅浅一层冰霜,捧在掌心颇为冻手。
迟驻并未放下,抬头看向对面屋舍。
——那屋子门窗紧闭,不像有人回来过。
分明居所遥遥相对,直至春水初融,迟驻也未与十三见过几回,起先他还疑心是否在什么地方得罪了人却不自知,随后发觉这人是实实在在的忙碌。迟驻尝试守株待兔,掐算时间夙夜不睡,候着十三夜半回返,将小玩意放上墙头时状若不经意推门走出,与他打个照面。十三每每惊喜,问候亦是真心实意,只是眼下青黑与脸上倦意作不得假,随口聊上几句,迟驻便不得不放人回去歇息,那人仿佛有做不完的事,转头自去复命,短憩一二时辰,再乘月色连夜离去。
但若留心他人行迹,便可察觉明山馆中并非所有人都如此奔忙,迟驻不解,却无人询问,暂且搁置。太白山人情淡薄,少有交际,他亦不善与人往来,正好潜心习剑,专注剑道可使他暂忘烦忧杂事,转眼新芽生发,已是入夏时节。
这日天色阴沉,风拂山巅已携雨意,迟驻不曾出门,孤身坐在桌边,提笔绘制泉映千山剑谱,打算等十三归来相赠,一来谢他牵挂,二来报国抵过,三来嘛,自然也有些不可说的小心思,期盼这份功劳能换来几日休沐,好歹让他停留休憩几日。
泉映千山乃月泉宗宗门武学,人人习得,剑势自不如短歌高深,但要练到极致却也并非易事,迟驻剑上修为不俗,近来又有体悟,绘图之余亦在旁边作注,堪称倾尽心力。平时他绘图时一气呵成,犹如亲身演剑,从无错漏更改,今日不知为何频频出错,画废数张画纸,迟驻皱眉搁笔,转头看向窗外。
隔路相对的院落寂寂无人,叶落半庭,门扉虚掩,上一回开启,已记不得是一月之前,还是一旬之前。
迟驻无声吐出口气,垂眼擦拭指间不慎沾染的零星墨点,忽而捕捉到些微声响,似有数人匆匆拾街而上,仿佛心头被银锤一击,迟驻动作一顿,蓦地站起身来。
“——先去寻卢老,再告知台首,要快!”为首一人发力狂奔,不多时就从山脚掠到眼前,迟驻看到他前胸后背全是血痕,略感不适,皱了下眉,正欲关窗,忽而一念电光石火,叫他十指倏地收紧,死死攥住窗棂。
这个人脚步不慢,呼喝中气十足,必定没有受伤,血是沾上的。
——从背后那个没有声息的血人身上。
迟驻呼吸凝滞了。
卢长亭来得非常快,可能已经习惯时不时被拉来跟阎王抢人,姬别情是十三上级,自然也该到场,只是连李泌与苏无因都出现在这里,就隆重得有些不妙了。
迟驻是外人,不可能被允许混在那些高层里。他在窗边等待许久,从能不能到该不该再到配不配,若去又该找什么借口统统想过一遍,尚未自知诸般心思,唯独不曾考虑去或不去。他走到院落门前,见没人理他,便穿过石子山路,轻声踱到十三小院之外,这回苏无因短暂回头看来一眼,很快又漫不经心挪开视线,似是并不在意。
这该是默许的意思。迟驻得了准信,再不迟疑,径自绕开人群,站到窗下伸手欲推一探究竟,一根树枝从旁斜出,没带内力,又疾又静,轻轻击在他手背。
见拦截成功,姬别情将树枝随手抛开,难得主动开口,“为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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