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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猜想得到了明确答复,沈鸢暗自松了口气,王辞得了父亲送自己离京的嘱托,却在沈府出事后离开上京城,她原以为此人不可信,然眼下看来并非如此,如此只能说明,他被更重要的事情耽误了。而公务不过推脱之词,能令他上心的,唯有关于贪腐一案的线索了。
话既已说开,沈鸢便也不藏着掖着了,只继续道:“不瞒王大人,阿鸢如今……如今正住在将军府中,得卫将军庇护,定能为父亲寻得一线生机。”
到底不过是只有十八岁的少女,面对如兄长一般的王辞,沈鸢方才在面上强装出的镇定,终是在此时绷不住了,特别是说到“得卫将军庇护”几字时,本就轻柔的嗓音更低了些。
王辞先是诧异,后又平静下来,沈家同卫家本有婚约,只是婚事未成,以沈家如今境遇,那门婚事必已不再作数。然听着沈鸢此刻说话时的轻柔带娇嗓音,两人关系如何,他一个外人实在看不明白。
不过,从沈鸢能猜透他手中持有账簿一事来看,加之她方才多次言明不愿离京,王辞便知她并非外表看起来那么柔弱无依,而是心中另有打算。
他想帮老师洗脱罪名不假,但以他之力,达成此事难于登天。沈家同卫家之间有一桩未成的婚事,他只是个外人,不知其中蹊跷,可若卫将军愿意出手相助,老师洗刷罪名确有新的转机。
满院安静,空气中充斥着浓重草药气味,王辞静默半晌,心中终于有了主意:“沈姑娘心中有何打算,大可直接言明。”
“离京之事不劳费心,王大人既以‘王掌柜’身份见面,便是不想惹事上身的,如此,王大人只需将寻到的线索交给我便是,沈鸢感激不尽。”沈鸢直言道。
“好,”王辞点头,“事关重大,账簿被王某暂放在城外某处安全之地,七日之后,沈姑娘再来此地,王某定将账簿双手奉上。”
沈鸢盈盈福身一拜:“多谢王大人。”
……
穿过晒满草药的庭院,沈鸢回到药铺内堂,开口问伙计要了两副治疗刀剑外伤的药,待取了药包后,方才戴好帷帽,缓步出了铺子。
银杏在外焦急等候,此时终于见到主子出来,瞧着气色比之前好了许多,忙迎上前去。
两人出来时,天色尚早,西市行人不多,眼下快到晌午,今日又是难得的好天气,这会儿坊市上明显热闹了许多。沿街的铺子皆开门迎客,街道两旁还有卖各式小玩意儿的商贩走卒,好不热闹。
寻到难得的线索,沈鸢心情大好,看见街道旁热乎的点心铺,便停下命银杏上前买了些点心,打算带回府去,近来得福伯关照,也算多谢他的一片好意。
今日说是出来采买首饰衣料的,怎么也得买些东西带回去以免惹人疑心。沈鸢扶了扶头上的帷帽,在一家卖首饰的铺子前停下步子,买布裁衣的心思她当真没有,买支簪子回去便好。
如意斋的首饰最是精致,价钱却也不低,沈鸢看着眼前几支做功精致的发簪,选了支样式最为简单的桃木簪子:“老板,就要这支。”
“姑娘稍等,我这就帮你装好。”老板应道。
“婉怡,你看这支珠钗可好?”如意斋的另一头,一位妙龄少女正拿着支珠钗在叶婉怡眼前晃了晃。
叶婉怡生在武将之家,对这种钗环首饰并无多少兴趣,又因昨夜在家中伤心了整晚,此刻精神恍惚。卫驰哥哥腰间所系的那个香囊、他对自己冰冰冷冷的态度、还有他亲口承认已经有心上人……桩桩件件都令她倍感伤怀。
北地苦寒,镇北军中军纪严明,别说心上人了,便是女子都见不着几个。卫驰哥哥才刚从北地回京,不过寥寥几日,同沈家的婚事也已作罢,到底是哪来的心上人?
叶婉怡辗转反侧了整晚,都未琢磨透,然她一早应了林家幺女的约,今日不得不赴约,此刻只得强撑精神前来西市闲逛。
忽地鼻尖传来一阵若有似无的香气,沉水香中加了少许茉莉花粉,这味道莫名有些熟悉,似乎与昨日卫驰哥哥所系香囊的气味如出一辙。
这味道不会有错,店中人头攒动,叶婉怡四下张望,企图在人头涌动的如意斋中准确寻到那抹香气所在。
许是如意斋中客人太多,那抹香气很快消失不见,寻不到踪迹。
叶婉怡立在原地,仍四处张望着,远远看着一抹月白色俏丽身影步出铺中。只见那女子身穿月白色短袄,下着浅杏色流苏百褶裙,头戴帷帽,步履蹁跹,虽未瞧着容颜,但光是一个背影,便让人觉得惊艳。
叶婉怡的目光不禁在那道背影上停留,待见到那抹身影汇入人流,正欲将目光收回之时,她看见那女子腰间系着个粉色香囊,粉底、金线、还有右下角处一只小小纸鸢的装饰点缀……
粉色香囊与昨日烦扰她整晚的那枚香囊逐渐重合,叶婉怡如遭雷劈,呆立原地许久,待到她反应过来追上前去之时,却早已寻不见那女子身影。
是她吗?定是她了!
叶婉怡捏紧拳头,憋闷心中的郁郁之气转化为愤懑,就是她夺了卫驰哥哥的心,别让她再遇见她,否则,她定要她好看!
闲逛了小半日,沈鸢在正午时分回了将军府,采买的栗子糕尚还温热,沈鸢亲自将糕点送到福伯手中,以示谢意。
福伯接过糕点,手里暖,心里更暖。
送汤便送汤吧,左右郎君也没说出拒绝之言,毕竟吃人的嘴短,今后那汤他还帮着送。
要说这位沈姑娘的为人真是没得挑的,为人谦卑有礼,能持家能算账,模样也是一等一的好。有那么一瞬的功夫,福伯暗自在心中感慨,沈姑娘这样好的女子,若真能嫁到将军府中操持中馈,卫家今后必然蒸蒸日上啊!
这话福伯自不敢说,只更加可怜其身世起来,只希望郎君能看见沈姑娘的好,将扑在军务上的心思稍挪些在府中,毕竟人家姑娘都已迈出那一步了,郎君却待人冷淡至此。
郎君自小便是不爱说话的性子,十二年前卫家出事之后更甚,可以说,郎君对除了军务以外的所有事情,都是没有兴趣。其实福伯看得出来,郎君对沈姑娘并无厌烦之心,若真不喜人,不会让沈姑娘留在府中。
只是这般留着,却从不召见,沈姑娘几番殷勤示好,郎君也都视而不见,福伯着实有些看不明白。不过来日方长,沈姑娘既是住在府中,便不怕没有机会,而他这把老骨头,今后但凡能帮的,必会帮上一把。
将栗子糕给了福伯之后,沈鸢便回了毓舒院。
今日阳光正好,院中树影斑驳,沈鸢静坐窗前,却根本无心尚景,脑子皆是关于账簿的杂乱想法。
贪腐一案的最关键证据是从沈府书房搜出的那本账簿,但她一直不明白的是,既是有人要栽赃陷害,那么为何不直接将整本账簿放在沈府,而只放了半本?其真正用意究竟是何?
另外半本账簿上,究竟写了什么?
沈鸢心中疑虑更甚,账簿上的字迹与父亲截然不同,但却令父亲被捕入狱,即便她拿到另外半本账簿,能否救父亲出狱,仍未可知。
朝堂之事,一直都不是非黑即白的,圣心难测,如今的沈家在天子眼中早已无用,不然沈府也不会轻易被人查抄,父亲不会因为那样苍白无力的证据之下就被扣押入狱。
其解释只有一个,便是因为这是天子之意。
皇帝需要一个理由安抚千万沙场将士,而查抄沈家,便是最好、也是最简单的办法。
但如今的卫家却是如日中天,两年前,那道赐婚圣旨初下之时,便是天子有意扶持卫家的征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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