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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其离去,刘皇帝则淡定地看着惠妃,示意她坐下,随口问道:“怎么有闲暇到我这里来?”
“官家不宣召,还不允许我主动前来觐见?”惠妃还是过去的作风,言语间带着点妇人的怨艾。
见状,刘皇帝也不恼,道:“既然来了,稍后就陪朕用午膳吧!”
眼神中有意动,但惠妃依旧语气不善地说道:“难道我来就是为了一顿饭食?”
刘皇帝的耐心很少这般充足,见其状,轻笑道:“那去春兰殿?”
感受到刘皇帝的调侃,惠妃却摇摇头,表情变得少有的严肃,沉吟少许,方才说道:“听说文渊已然回安东去了?”
在老皇帝这里讨不到便宜,就更别提从朝廷了,挫败之后,刘文渊反倒清醒了,没有在洛阳久待,在接收了刘煦在洛阳的“遗产”后,也就启程回安东了,走得也干脆,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不过,终究是青年意气,临走前在告别宴会上,还说了一句:朝廷不给,那便靠自己!
此时,听惠妃提起,刘皇帝不免好奇,她怎么关心起刘文渊来了。审视着她,刘皇帝颔首道:“他是安东王,岂能久离封国,事情做完了,自当返回……”
惠妃闻言,感慨着说道:“文渊作为官家长孙,如今已是一国国王了!”
停顿了下,又悠悠叹道:“就连文海、文涣都封侯开府了……”
到这儿,刘皇帝隐隐听出些味来了,看着惠妃,道:“你有什么想法,且直言吧,勿需这般兜圈子!”
见状,眼睑微垂,惠妃以一种提醒的语气道:“官家,刘晅已经二十二岁了,至今无一爵衔加身,徒以皇子之名显于人前,实在是有些难看。”
听她这么说,刘皇帝老眼稍微眯了下,道:“怎么,皇子之尊,还委屈他了?”
注意着刘皇帝的反应,惠妃赶忙道:“只是长成之皇子,多有名爵。刘晅业已成婚,但府邸牌匾上都不知书何门头,连开门迎客都不方便,实在有失天家颜面……”
“天家颜面!”刘皇帝呢喃一句,而后说道:“要爵位,刘晅怎么不自己来?还需让你这个母亲到朕面前请求?”
“官家威严深重,他就算敢来,又岂有胆量提出请求?”惠妃昂着脑袋答道。
听其言,刘皇帝当即冷冷道:“朕当初赐了封国,是你们没有把握机会,自己放弃。朕也说过,任何选择都有相应的代价,如今跑到朕面前诉苦,晚了!”
刘皇帝这般说,一下子便刺激到惠妃了,就像个点燃的炮仗一般,大声道:“我知道官家心中有气,但当初阻止刘晅分封是我的意思,是我舍不得他,并非他不敢去。官家若是耿耿于怀,想要责罚,尽管冲我来,不要迁怒刘晅,耽误了他的前途!”
看她这副振振有词的模样,刘皇帝语气却依旧冷淡:“在你眼里,朕是那种打击报复的人吗?还是针对自己儿子?”
惠妃显然有些上头,直接指出:“留在京中,未就封国者,又岂止刘晅一人?刘晖、刘暧、刘昭他们,封爵的封爵,授官的授官,刘暧甚至入驻政事堂,同为皇子,官家难道就没有厚此薄彼吗?”
“放肆!”刘皇帝终于恼了。
癫狂?
乘兴而来,败兴而归,惠妃非但没有为儿子求得一个“公正”对待,反而受到刘皇帝一顿狠狠的斥责,最终哭哭啼啼、委委屈屈地回去了。有一说一,惠妃一些过激的言论,也确实触怒到了老皇帝。
殿内的气氛仿佛为乌云所笼罩,老皇帝独处御案,面色阴沉,胸膛有着明显起伏。见状,胡德躬下腰,小心地唤了声:“官家……”
老皇帝却没搭理他,眉头紧蹙,嘴上喃喃自语:“厚此薄彼吗?”
自然是有的,老皇帝又不是个机器,又不是一道程序,他也有感情,也会因个人好恶去掉,做出一些有失偏颇的行为。
年纪越大,则越像一个人,一个“纯粹”的人,皇帝本就是以自我为中心的,老皇帝则进化到一种极度“自私”的状态,触了他的霉头,就是亲生儿子,该教训时也不会有丝毫手软。
惠妃描述的那些,也并非杜撰,甚至没有多少夸张,至少他们母子是有种羞于见人,引为“皇族之耻”的感觉。
十六个皇子,除尚幼的十六子刘曜之外,其他人都不失王公之爵,独独刘晅连婚都成了,却还是“白身”一个,严格意义上说,连那座居住的府邸,在建造等级与使用规制上,都有逾制之嫌,刘皇帝根本没给他开府之权,包括府内那些内侍宫娥的使用,都没资格。
这样的待遇,可说是跌破底标的,就是外臣看了都不禁摇头,觉得老皇帝做法太过。而究其原因,不过是当初在分封事宜上惠妃母子的对抗,在老皇帝看来,那就是忤逆,让他大失颜面。
甚至可以说,这就是一种报复,老皇帝必须得从其他方面找补回来,就像小孩子赌气一般,你不从我意,让我心气难顺,那你也别想好过……至于为何针对刘晅,那也只能怪他们母子当初跳得最欢,正适合拿来当典型。
而此时老皇帝的羞恼,一部分来源于惠妃的言语冲撞,但更多的,是当初那种心理状态下的回忆被勾起了,回过头来,直面“当初”时,刘皇帝便有些恼羞成怒。
无法想象,也不能理解,他刘某人怎会变成这样?扪心自问,如此器量,如此做法,他还是那个盖世雄主、千古一帝?他作为帝王的胸襟与气度都丢到哪里去了?
他这个皇帝,竟然开始如小人唧唧,与妇人较长短,做到这等地步,一世英明也算沦丧了。
当然,这等剖析,也就老皇帝自己能想想了,但把自己的内心真实挖掘得越深,就越羞臊,也越痛苦,甚至感到恐慌。
蓦然回首,当褪去皇帝这层尊贵身份的光环,他竟然只是个“凡人”,甚至只是一个“小人”。恐怕谁也想不到,高深莫测的刘皇帝,竟也有了陷入严重自我怀疑的时候。
伴随着纷乱的思绪,刘皇帝一张老脸几乎扭曲到一起,显得格外狰狞,看得一旁的胡德心惊肉跳,连口头上的关怀都不敢表示了。
良久,老皇帝方才平静下来,平静到有些僵硬、麻木,缓缓起身,拄着竹杖,佝着老腰,往寝殿而去。
没一会儿,从里边传来一阵激烈的动静,砰砰直响,胡德不敢有丝毫怠慢,招呼着两名内侍便往里察看。
动静自然是刘皇帝搞出来,里边,让人目瞪口呆的是,老皇帝正在“发疯”,举着那根竹杖,对一张大铜镜又敲又打,霹雳乓啷的。
只是,不论老皇帝怎么敲击,除了产生一些噪音以及在镜面上留下些印痕,再也不能伤及分毫了。如今大汉的制镜工艺可是经过改良的,冶炼用料配方经过调整,比起前代的铜镜要牢固耐用得多。
而给皇室使用的镜子,除了美观奢华之外,质地更是良好的。于是,老皇帝那“笨拙”的破坏,与铜镜的“耐受”,便形成对比了,场面多少有些滑稽。
但胡德等人对此,可一点都笑不出来,只有深深的惶恐,平日里深层的老皇帝已然够吓人了,如此暴躁失态,那岂不更是擦着便死?
许久,不知是老皇帝发泄完了,还是气力耗尽了,动作逐渐慢了下来,丢掉竹杖,扶着那镜框喘息不已。
到此时,胡德方才敢凑上前去,战战兢兢地劝道:“还请官家息怒!”
刘皇帝已然坐在了地上,毫无形象可言,抬头瞥了胡德一眼,淡淡道:“扶朕起来坐下!”
“是!”胡德闻言是大松一口气,应了声,赶忙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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