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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方上有所反弹,还在刘承祐可接受范围之内。按照此前的调查,大汉诸道州寺院,约计有三万五千余座,而今所废,距离最初的目标,还差着近万座。
天子尤爱杨业
当然,大汉国内安稳下来的时间还不算长,刘承祐意志虽则坚决,却也不愿因此引发更大的动乱。想了想,朝冯道吩咐着:“传诏诸道州节度、观察、防御、团练、刺史,加强治境管控,确保佛寺整顿,如制施行。僧尼有歹心外露,百姓有不明是非,聚众生乱者,即行镇压,厉执国法!”
刘承祐的话里,透着股狠辣,殿中寥寥几名臣子闻之,都不由肌体生寒。天子此诏一下,民间免不了再多漂血了。
刘承祐也是无奈,他意志坚决,灭佛之事,誓必一路走到底,尽除其弊。此诏虽显冷酷,但两害相权取其轻,只有以最强硬的态度、最严厉的手段,方可震慑四方愚民。
变乱或不可避免,刘承祐此意,是欲将之控制在最小的烈度,如此,也是为了避免流更多的血。
沉吟一阵,刘承祐道:“河东那边,整饬之事办得不错,皇叔、王景崇与杨业终究没有让朕失望,诏令嘉奖,通报天下,让其余诸镇节度、将吏效之!”
“遵命!”冯道应道,老眉之上跳跃着喜色,毕竟,杨业可是其孙女婿。
提及河东之事,想到了他的爱将,刘承祐神色变得平和,说道:“崞县之乱,杨业一日而定,行动果断,处置得当,深孚朕心。冯卿觉得,朕当如何嘉赏?”
“这……”心中虽然为孙女婿感到欣喜,但以向来谨慎的习性,冯道下意识地瞥皇帝一眼:“陛下,杨业与老臣的关系,老臣实在不便于此事上开口。”
“诶……”刘承祐似乎很有兴致的样子,扬手拂袖道:“古人有言,内举不避亲。朕秉执军政,向来赏罚分明,正道汤汤,无可避忌者,杨业既有功,自当赏。我以冯卿断赏,堂堂正正,自无徇私的道理!”
即便听天子这么说,冯老相公仍旧摇头,不愿落人口实。见其状,刘承祐不由笑了:“既然如此,朕也勉强老相公了。唔……以杨业这两年所积之功,便复代州为防御州,以杨业为防御使吧!”
“还请陛下收回成命!”欲降厚恩,却不想冯道令人意外地表示反对。
迎着天子审视的目光,冯道揖手解释说:“杨业终究年轻,资历能力皆有不足,居一州团练,已是少年高位,而况防御一州。臣知陛下亲爱杨业,赏识其能,也为其向陛下表示感激与忠诚,只是,老臣以为,过快的提拔,不啻揠苗助长,对杨业并非好事。还是让其在边郡,多加磨砺一番,激励其能,方便于日后更好地为陛下与朝廷效力尽忠……”
听冯道这一番论述,刘承祐直感难得,大抵也只有在亲近之人的问题上,老狐狸才会这般卖力。
体谅冯道爱护之心,又考虑到他的思量也确实有些道理,大汉中外军队系统中,以杨业的年纪确实升得有些快了。刘承祐虽然喜用年轻人,提拔青俊,但同样需要遵守基本法,还得让杨业多打打基础。
心中定议,刘承祐从谏如流,直接道:“冯卿的考虑,甚是有理。然有功必赏,杨业平崞县之乱,便晋其为崞侯吧,食邑五百户,实封百户,另赏丝绸二十匹,钱十万,嗯……赐其妻五品诰命!”
“谢陛下厚恩!”冯道直接替自家后辈谢恩。
“听闻杨业新得一子,却是要恭喜了!”殿中的气氛变得有些奇怪,刘承祐竟与冯道拉起了家常。
冯道只能随机从变,回答道:“正是!前番代州来信报喜,老臣取名延昭……”
“杨延昭?”刘承祐忍不住笑了:“甚好!”
心中暗思,这是杨六郎变杨大郎了?眼色一闪,看着冯道,刘承祐说:“你家孙女随杨业戍代,近两载了,爷孙隔关山千里不能相见,料想也十分挂念。这样,朕再赐你家一份恩典,待忻代之地局势稳定,让杨业携妻子回东京省亲!”
“谢陛下!”冯道当即拜谢,一副动容的样子。
薛居正在旁见这君臣问对,心中默默记录着,他文才出众,也身负修撰《国史》的任务,对于当朝之事,也是广采逸闻。今日殿中之事,今后若是作传杨业,或可简叙之以作补充,天子尤爱杨业!
同时,也为天子收买人心的手腕感到佩服。以薛居正看来,召杨业回京,听其述职大抵才是主要目的,而自刘承祐口中说出,便成为天子体恤臣子的恩典……而冯道与杨业,还真得表示感激。
“陛下,若无他事,臣等这便告退了!”又简单地问对了些朝中政务,冯道二人主动告退。
未多留,任其退去。再度孤身伏于御案,命人铺开一张白纸,刘承祐提笔,写上一个“佛”字,盯着瞧得出身,表情恢复严肃,认真地思量了许久,有执朱笔划了一道,力透纸背。
“来人,传中书侍郎范质、给事中王溥!”又沉吟良久,刘承祐命人传命。
很快,范、王二人,殿前觐见。
刘承祐很干脆,直露心意:“殿中也无他人,二位乃朕股肱之臣,朕且直言。此次灭佛,朕非为绝释宗道统,只因其隐匿人口,占据土地,聚敛财富,早成弊病,实不利朝廷统治与大汉国力恢复。”
“时下,中外灭佛之事,已至一定程度。然佛门于民间,影响着实不小,各地小民受惑生乱,近来屡发不止。到如今这个地步,也该考虑收尾事宜了!”
范质与王溥对视一眼,由范质拜道:“陛下圣明!请陛下示下!”
他二人,却也早有此意,只是此前摸不清皇帝的心思,不敢随便进谏。
“佛门助世劝善,其利甚优。此前糜烂,盖无科禁,将隆教法,须辨否臧,此事之后,‘举旧章,革前弊’的大旗仍旧不能放下。对于天下寺院,仍不得放任,需以条例约束,以免日久之后,旧态复萌。你们回去,召集僚属,集思拟一条制,用以规范,以为常制!”
两个人都是才士,很轻松地明辨圣意,齐声应命:“是!”
告一段落
顺着曲折曼回的廊道迈步,手里拿着一叠奏章,那是天子批复过的政务,需下传处置。
范质一身紫服,姿仪端正,然而脸色生硬,神情沈肃,分外威严。年近四十,范质也越发透着些“老古板”的气质,又抑或是身居高位,分执相权的缘故,使得他对自己立人行事有更多的约束与要求。
脚步显得有些匆急,步步生风,带动衣袂,就如范质向来偏急的性格一般,惹得伴其侧,王溥得亦步亦趋地跟着。比起范质,王溥的气度看起来,则明显有活力多了,青年俊士,不外如此。
瞥着身边的绯袍青年,范质心里也难免有些羡慕与嫉妒的情绪。他自后唐年间入仕,在这乱世变迁中,历三朝六代,直到碰到刘承祐,才得以厚积薄发,驭文执政,撰史修法,挥洒其能。及居相位,人生抱负,才得以初现。
而王溥,未到而立之年,遇制举则进士及第,若非有王朴,必是状元。入仕便逢明君,为近臣,常议军国大事。朝廷才士渐多,少壮之臣崛起,但王溥比起其他人,明显高了一大步。
见王溥跟得有些局促,范质放慢了脚步,想了想,说道:“齐物,陛下向来重视你之才干,佛寺监察条制,我看就劳你多多费心了,老夫为辅。”
听范质这么讲,王溥有些不解,拱手表示谦逊道:“有相公在,下官岂敢用事。《大汉刑统》尚且出于相公之手,区区条制……”
不待王溥说完,范质接话道:“你也知区区条制,耗费不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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