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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她的前车之鉴?……是了,定是如此,所以她叫我速速赴陕,莫要迟疑。想来陛下因为某些缘故对我起疑,今日我若贸然提尚主之事,只怕正落入縠中,所以她要我以军情为重,好好为国效力,将来日久见人心,陛下定会明白我一片赤诚……宁儿她,她殚精竭虑,只为保我平安……”
潘守恒昨日虽跟随完颜宁,却无法悄无声息地跟入济国公府与禁军守卫的大长公主园寝,荒郊外也离得甚远,未看清他们焚烧何物,更不曾听见二人喁喁私语,故而对暗语一无所知,眼见完颜彝神态越来越凝重,却未见丝毫痛苦不甘、愤恨怨怒之色,不免大出意外,轻轻咳了一声。完颜彝回过神,打量了他一眼,觉出他目中并无友善之意,暗忖道:“此人既是宁儿所遣,该是她心腹,为何又这样冷淡?”便也默默不置一词。
恰在此时,黄门出来传话,请定远大将军入内觐见,完颜彝心一凛,他本为求娶长公主而来,现下情势已变,面圣之时又该如何搪塞?眼看着丹墀御座已映入眼帘,只得行礼如仪,稽首叩拜。
皇帝温和如故,笑问道:“今日并非大朝会,卿为何穿戴这样端肃?”完颜彝本非伶俐巧辩之人,登时语塞,只得叩首再拜。皇帝摆手笑道:“罢了罢了,朕不过问一句。你这身打扮,一路走来,怕有不少宫人偷看你呢。”完颜彝又一凛,忙道不敢,皇帝笑了笑,和言道:“你一大早来见朕,有何要事?”完颜彝听他似有引话入港之意,越发不敢再提婚事,沉声道:“臣欲即往陕西,特来拜别陛下。”
皇帝一愣:“你大清早穿着全套朝服来求见,就为这个?”完颜彝讷讷难言,只得硬着头皮称是。皇帝不置可否,微笑道:“卿稍待,朕去添件衣裳。”起身转入帘后,向潘守恒细问究竟。
完颜彝抬起头,见宋珪立在墀下,向自己颔首示意,似也赞同他离京之举,心下稍安,又过了片刻,皇帝缓缓走出来,脸上似笑非笑,温言道:“朕本念你鞍马劳苦,想留你在京中休养几日,谁知卿忠勤王事,不辞辛劳,即日便要启程。”完颜彝忙拱手道:“此臣分内之事。臣受陛下曲赦之恩,无日忘怀。”皇帝笑了笑,赞许勉励几句,亦准其所奏。
完颜彝低头告退出来,被殿外阳春煦日一照,登时眼前一花。他稳了稳神,自忖皇帝疑心暂去,便恭恭敬敬地垂手缓步而出,沿夹道途经隆德门时,心中陡然一热,忆起昔年在此初遇完颜宁的情景,暗自感叹世间缘法奇妙,愈发思念起她来,踟躇道:“这番离京,怕是几年都见不到她了,我心如磐石,绝无动摇,却该怎样告知她?”转念一想,又释然而笑:“我的宁儿聪灵秀慧,知我如己,岂有不明白的?便是世上之人都误会我,冤枉我,错怪我,她也不会疑我分毫……她,只有她懂得我,明白我……”念及此,一阵热血上涌,心中温馨无限,翻作万千爱怜:“我有了她,此生便不再寂寞,可她却孤孤单单住在深宫里,无依无靠,日日如履薄冰,还要为我担惊受怕……我,我当真对她不起……是了,我要奋发蹈厉,多建功勋,她听到捷报定然欢喜,陛下见我忠能,婚姻之事说不定也有望了……”他走到东华门口,再度矫首回望这巍巍宫阙,目光穿过重重画栋雕梁,似见到心上人流云般的惊鸿掠影,默默道:“宁儿,等我!”转身飒沓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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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安殿内,皇帝听罢潘守恒的禀报,沉默片刻,叹道:“陈和尚秉性忠厚,朕并非不知,只是防微杜渐,不得不如此,他若能全节尽忠,朕定不负他。”顿了一顿,又皱眉道:“她果真知错了?”潘守恒忙禀道:“长主羞愧万分,哭了一夜,说自己辜负先帝与陛下的恩义,辜负庄献大长公主教导,几乎要脱簪跣足、席蒿待罪,臣怕有损皇家颜面,好容易劝住了。”皇帝缓缓点头,叹道:“是了,她自幼读圣贤书,又是姑母亲身教出来的,自然明白礼仪。”
潘守恒察其神色,咬了咬牙,忽然重重跪在地上,以手加额,伏首道:“陛下,臣有一言,虽万死不敢隐瞒。”皇帝微笑着摆摆手,示意他但说无妨。潘守恒捏着一把汗,小心翼翼地道:“天地万物,合参阴阳,本是自然道法。长主虽为金枝玉叶,毕竟也正值韶龄,听闻定远大将军一战功成,心生爱慕,也是人之常情,所谓‘知好色慕少艾’,未必有旁的心思在里头。”
皇帝一怔,良久不语,过了半晌方喟然道:“少女怀春,男女爱悦,确是人之常情,只可惜我与她身在皇家,这些天经地义的私情,都变成了朝政……呵呵,真无趣!”潘守恒松了一口气,咬牙道:“陛下,长主说殷鉴不远,她绝不会重蹈慧淑大长公主覆辙,请陛下放心。”
皇帝又一怔,目中似有悲悯之色,点头命潘守恒退下,以手支额,重重叹了一声。
相期晚岁(六)正行
过了数月,陕西行院传来消息,裁撤军中浮费,此弊由来已久,正大元年杨奂在万言策中便提及军费开销过于庞大,拖得百姓骨枯血竭,只是外敌环饲兵凶战危,朝中诸将或出身世家盘根错节,或从龙有功圣眷优渥,朝廷数年来未能裁减分毫,此次陕西各州邑亦不胜欢喜,民心复聚。皇帝闻讯大悦,手谕褒奖移剌蒲阿忠正信勉。
完颜宁在宫中听到消息,只是略笑了笑,并无多少喜色,忖道:“移剌副枢固然忠心不二,只是其人急效近功,图私贪利,又怎会突然甘冒不韪裁撤冗费?此事定是良佐所为。”想到此,心中更增牵挂,柔肠百转:“此番裁冗如虎口夺食,定会招人记恨,他性情耿介,孤立无援,又无幕僚斡旋辅弼,遭上司刁难、同列报复之时,该如何是好?!”愁了片刻,忽又想道:“常言道‘打狗要看主人面’,移剌副枢是官家心腹,良佐与他龃龉不和,在官家看来就是狂妄自专、藐视君上了……”想来想去,唯有让皇帝知道裁冗是完颜彝的功劳,才能连消带打减少皇帝的疑心。
她避嫌已久,于军务上几不置喙,更不能直言其功,正苦思之际,忽听流风禀报宋珪来到,立刻起身相迎。
宋珪形色匆忙,见左右无人,开门见山地低声道:“陛下褒谕三军,手书圣旨即刻要送往陕西,长主若有书信给定远大将军,臣可一并送去,不会被人知道。”完颜宁惊了一跳,蹙眉不语,宋珪见她神色迟疑,压低声音道:“此番宣旨使是臣的徒弟焦春和,臣可在他临行前,将书信放进装手书的锦囊里,他到军中宣读圣旨之后,便会将各个锦囊交给诸位将军。”
完颜宁低头道:“殿头误会了,我敬他人品贵重,所以交结朋友,并没什么言语值得私相授受。”宋珪愣了愣,急道:“长主如今连臣也不信了?守恒那孩子鬼迷了心窍,怎对得起沂国长公主相救之恩……”完颜宁轻声道:“殿头别这样说,潘先生于我有恩,我母亲泉下有知,也只有感激他的。”
宋珪看了她片刻,渐渐红了眼眶,叹道:“长主,臣是看着沂国长公主长大的,后来又一天天地看着您长大,说句该千刀万剐的话,在臣心里,早已把她和您当成自己的儿孙了……”完颜宁低道:“当年若非殿头冒险献策,我岂能降生人世?殿头就认我做孙女吧。”宋珪忙摆手躬身,连道不敢,恳切地道:“长主有事,只管吩咐臣去办,千万别一个人捱着,臣这把年纪,快进棺材了,什么都不怕。”完颜宁目光微闪,计上心来,缓缓道:“殿头待我真好……不过,眼下他遇着大麻烦了,没心思理会我。”宋珪愣了愣:“怎么?”完颜宁蹙眉道:“他革了军中冗费,副枢恨极他了。”宋珪久在御前,历经世故,微微一怔就全然明白,点头道:“原来如此,臣私心里也正奇怪,副枢怎的突然转了性子……将军一去陕西,就断了副枢的财路,只怕要大吃苦头。”完颜宁默默垂首,忽地轻声道:“殿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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