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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了一眼方砚知,又看了一眼沈舒年,越看越觉得二位郎君芝兰玉树,分外和他心意。
他垂下眼睛,看着手上这松烟墨块,对此很是满意,一时之间只觉与这绝世好墨相见恨晚,平白无故蹉跎了多少光阴。
苏眠端起酒杯,自顾自地和方砚知的杯子碰了一下。方砚知手忙脚乱地拿起杯子,作揖想要回礼,就见苏眠大方地摆了摆手,让他无须多礼,潇洒地一饮而尽。
没想到传闻中不近人情的书画大拿如此随和亲近,方砚知便也自在许多,连这屋子里面香味过重的熏香也适应了下来。
他刚放下心,想和苏眠好好聊上几句,为以后自己的生意打下基础,就听外面一阵喧哗,分外惹人侧目。
包厢外的大堂一阵喧哗, 隐隐约约有女子的哀求声和男子高声呵斥声。本来外堂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与苏眠这间特定的包间无关,可是吵闹声尖锐,刺痛耳膜, 让苏眠都不悦地蹙了蹙眉。
方砚知自然也听见了这等吵闹, 可是临到话头被这突如其来的风波打断, 他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收场。
他垂下手来, 宽大的袖袍遮掩住手上动作,借着衣摆和桌案的遮挡, 暗地里轻轻扯了扯沈舒年的衣摆, 让他出来打个圆场。
今日长乐坊的大主顾苏眠宴请宾客, 消息早早便放了出去。苏眠美名远扬, 与京城官员亦有联系,家财万贯更有通天人脉,是扬州城内数一数二的著名人物。
如今他慷慨解囊与民同乐,长乐坊内所有酒水花销都由他一人承担,更是响彻全城。因此坊内多是闻名而来的书生才子拜谒行卷, 只求与苏眠见上一见,亲眼瞧瞧这丹青大家的姿容风貌。
没想到居然有这等不长眼的,敢在苏眠包下来的场子里闹事。本来是一件皆大欢喜的事, 反倒因为这点小小插曲而闹出了不愉快, 无疑是在打苏眠的脸。
沈舒年善于察言观色, 衣摆被抽动时,他依旧不动如山, 却在悄悄观察苏眠神情。见苏眠面色不虞, 浑身气压低沉, 只得出声缓和气氛。
“外面也不知怎么的,竟然这般梨花带雨高声疾呼, 想来是有什么要紧事。”他转动茶盏,而后扬起一抹笑来,对苏眠请求道,“伯父不必为此心急,我二人左右无事,前去探查一番,早日将事情了了。”
苏眠捋着胡子,对沈舒年这个老友家的晚辈分外合眼缘。他脱下鞋子盘腿而坐,像是打坐的弥勒,笑出了一脸的慈祥。
“这长乐坊今日倒真是稀奇,居然还有人敢搅了我苏眠的场子。”苏眠笑呵呵地啧叹一声,眉眼中有着些许不屑,转向方砚知他们时却又恢复了和蔼的目光,“贤侄和小友出面周旋,可得注意自身名誉,万万不要被小人纠缠啊。”
方砚知和沈舒年对视一眼,而后异口同声:“晚辈谨记。”
得到了苏眠的应允,方砚知从座椅上起身,朝他行了个礼,便缓缓踱步朝门外走去。眼瞧着面前这雕花精美的木门关上,方砚知一颗悬在空中的心这才落在了实处。
他长舒了口气,摸了一把额头上并不存在的冷汗,这才半真半假地对沈舒年抱怨道:“沈舒年,没想到你和苏眠这么熟,怎么不早告诉我啊。”
听出了方砚知话里几分责怪,沈舒年倒是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他装模作样地整理了一下方才被方砚知扯皱的衣摆,哭笑不得地答道:“我不是同你说过,我叔父酷爱书画,自然与苏眠这书画大家有些交集。”
“我知道你有背景,但不知道你这背景居然能够让这传闻之中高傲矜贵的艺术家对你笑脸相迎。”方砚知朝沈舒年竖起了个大拇指,然后讨好似的挽住了他的胳膊,往沈舒年身上赖。
“沈大公子这人脉这背景,给我老实交代。”方砚知笑嘻嘻地同沈舒年开玩笑,拽着他的胳膊,把自己身上一部分重量交给沈舒年,“沈大公子别是哪家官员里非要出来体验生活的小儿子吧。”
沈舒年微一挑眉,似是对方砚知的话语感到不可思议。他唇角的几分笑意更深了,用空着的那只手去别方砚知的脑袋:“就你话多,扯得我走都走不动道了,还不快松开我。”
方砚知被沈舒年的手指戳着额头,顺应他手上力道,往相反的方向撇着脑袋。本来还想对沈舒年说上几句插科打诨的俏皮话,可是耳边又恰到好处地听见了外堂内女子的哀求声。
这哀求声如怨如诉,方砚知听了都不忍心,满心的玩闹心思立即就偃旗息鼓。他后知后觉地想起了苏眠刚才交代的正事儿,只觉得外面闹事的人实在是太过可恶。
他松开了沈舒年的胳膊,却没离开沈舒年太远,同他并肩而行,时不时还歪头凑到他的耳边说话,话语里面尽是哀愁:“外面也不知道怎么了,哭得这样惨,听得我都有些难过。”
沈舒年不置可否,闻言轻瞥了一眼方砚知,而后打着头阵,步履匆匆地领着方砚知去前面大堂。他们穿过九曲十八弯的走廊,方砚知半点没有记路,险些绕昏了脑袋。
就在他以为前路漫漫时,却在下一个转角见到了柳暗花明又一村的亮堂前堂。他被堂内明晃晃的烛火晃了眼睛,只得抬手遮掩。半晌适应了堂内光亮后,方砚知放下手来,这才看清楚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有一个穿着坊内统一乐师服饰的妙龄女子正跌坐在一旁的座椅上,她的月琴被人随手扔在一边。女人身前有一个肥头肥耳大腹便便的男子,正□□着攥住女子手腕,硬要把人往自己的酒席上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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