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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叫梁平的男人打开车门下来,绕过面包车车头,往副驾驶位置走,嘴上说“你是陈欣?”
原来又是认识的。
韩枞看了他父亲一眼,后者嘴角噙着笑,看着陈欣与梁平叙旧,偶尔被动的回答几句。
韩枞自觉没趣,把车窗摇下来,欣赏雪景。
视线前方这时候出现了一个深绿色的小团子,韩枞怔了怔,把头探出去
——是个小孩儿蹲在那里。
小孩戴着雷锋帽,身上穿着厚厚的军绿色棉衣,棉衣的腋窝与后肩连接处有一大块白色的东西。韩枞以为是小孩在雪地里滚着玩儿蹭了积雪到身上,心说这人怎么这么不爱干净。
因为隔得远,小孩穿的又“雌雄难辨”,是以韩枞没认出对方是男孩还是女孩。
小孩一个劲儿地搓手朝手心里哈气,然后往一团毛绒绒的、黄黄的小家伙身上捂。
韩枞把头又往外探了些,他想看看那小孩在给什么东西取暖,这时屋子里走出来一个女人,笑着招手,说我们要走了,那小孩回头“哦”了一声,身子却还没动。女人音量提高了些,喊了声什么,小孩立刻应道“好嘛好嘛。”起身往女人的方向走,边走边回头,眼神颇为不舍。
韩枞这才看清那团白色的东西是衣服里面的棉絮。
小孩的帽子是可以遮住两边耳朵的,绳子在下巴上打着结,把ta的脸遮了大半。韩枞看不太清对方的五官具体什么样儿,只觉得这人太瘦了,一看就是不爱吃饭的,衣服都撑不起来。
小孩很快就被女人牵走了,韩枞看着雪地里的那小团黄毛,心说,那是什么呀?那么舍不得。
这时陈欣与梁平打招呼说有空上家来坐坐,梁平说“妹夫会不会欢不欢迎啊?”韩涛笑着说“当然欢迎。”
梁平斜挑了下嘴角,看了陈欣一眼,说:“行,春节后再来拜访。”
梁平说完便与韩涛道别,把车开走了。
韩涛准备重启车子,韩枞喊了声“爸爸,等我一下。”
不等韩涛反应,他一手拉开车门,快速蹿了出去。
——那团毛绒绒的东西是只小鸭子。
它身上的毛是黄色的,特别小的一小只。它身上有些脏,蜷在雪地里瑟瑟发抖,韩枞小心翼翼地伸手去抓它,把它放在手掌心里。
韩枞环顾四周,发现这儿就只有这间土瓦房。很显然,刚刚那两个人是这里的主人,但是她们现在没在家。
它待在这里会冻死的。
韩枞挣扎了几秒,最终决定带它走,让它暖和起来,等明天回家路过这里再把它还给那个小孩。
韩枞右手罩在小黄鸭头顶,用自己的左手给它做了个窝,把它带回车上后,他跟父母解释了小鸭的来处以及自己的想法。
韩涛点头表示赞同:“好,明天姨父送你们回家的时候,记得还给主人家。”
到了陈家,吃过早饭,韩枞找陈彦明要了个小纸盒,又问姨妈要了件破棉裤,他把里面的棉花拆出来垫在纸盒里,给小黄鸭筑了个小窝。
韩涛还得折返回家开货车出去,不好多留。他把红包和营养品送给老爷子,说了几句贺寿的吉利话,嘱咐韩枞今天姨妈她们忙不过来的话要帮忙打下手。韩枞正蹲在地上看着放炉灶旁的纸盒,小黄鸭正在一点点地恢复体力。
韩枞敷衍地点了点头,没有回头去看看自己的父亲。
十点过,隔壁邻居来喊陈欣去打麻将,陈欣隔着几十米远喊了几声。韩枞无奈地叹了口气,抱着纸盒起身走出去,问她要干什么。陈欣喜滋滋地说妈妈去赢钱,你自己在这里玩儿,别到处乱跑哈,别把身上的衣服弄脏了。
我又不是小孩儿。
韩枞最烦别人觉得他年龄小。除了韩涛,好像多数人都把他当成孩子,包括陈欣。韩枞看了眼他妈牙齿上的口红,忍住了没说什么,嗯嗯嗯地一一应下。
陈欣捏了捏韩枞的脸,在他脸上重重地亲了一口:“乖儿子!”便蹬着高跟鞋跟几个熟人去搓麻将了。
苏老爷子的房子紧挨镇中学,唯一能够搭建起偌大的舞台的,就只有他们学校的操场。寒假期间,学校操场空着也是空着,校长便同意把场地借给他们搭建舞台以及摆酒席。
韩枞百无聊赖之中,抱着纸盒在操场上寻了个花坛坐下。
小黄鸭已经恢复了体力,它在雪白的棉絮上慢悠悠地踱步,韩枞盯着他笨拙的走路姿势看,突然想起了那个衣服破洞、棉絮往外跑的小孩。
ta好像也是被裹成厚厚的一团,走路也是这么蠢蠢的。
ta好像跟我差不多大吧?ta是不是家里很穷啊?ta是男孩还是女孩啊?
感觉像是女孩。
韩枞用手指轻轻地戳了戳小鸭子的脑袋。小黄鸭瑟缩了下,迈着小短腿快步走,在纸盒里四处撞。韩枞被它逗乐了,正想骂它是只小蠢鸭,这时耳边传来了一阵陌生的但又很特别的曲调。
民间文艺团自带的音响,效果其实并不太很好。以前谁家办红白喜事,陈欣总喜欢去凑热闹,韩枞每次都被劣质音响震的脑瓜疼,可这次他一反常态地没有觉得刺耳。相反,他有种耳廓发痒的感觉。
他抱着小纸盒,循着声音往前走。
—
奴本是女娇娥,又不是男儿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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