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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怡安盯着苍望鹫的背影,小声地说:“我觉得他成熟了,越来越像个皇帝了。”
我轻笑,又问:“何以见得?”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原来的他是喜是怒,一看眼睛就知道了,可现在不一样。”
她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又指向我的,“现在的他就跟你似的,是喜是怒,看眼睛根本就看不出来,都是冷兮兮的一片,一点儿都不真诚。”
真诚。
倒是许久未曾听过这个词了。
我微微一笑,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
“呆子。”
“如今这世道,以诚待人的都是输家,藏了满腹心思的,才能赢得盆满钵满。”
许怡安对上我的眼,略一怔愣,而后也笑了出来。
她道:“也是,做皇帝的哪有心不脏的。”
我抬眸瞧她,伸手在唇边点了点,示意她慎言。
许怡安点了点头,朝我比划了个手势,据她所说,那是“明白”的意思。
不清楚,不懂,也懒得去想。
我打了个哈欠,翘起那条完好的腿,好整以暇地盯着不远处的苍望鹫训话。
瞧着瞧着,我就发觉出了两分不对劲。
那跪作一团的官员里,似乎少了一个。
“兰西书呢?”我手肘搭在轮椅扶手上,撑着下颌问。
雪蛟道:“兰大人晕倒了,现下正在马车里歇息。”
我淡淡应了声,不再说其他的,倒是一旁的许怡安一下子炸了庙。
“皇上亲自出城,他敢不见?”许怡安撅起嘴哼了一声,“我一定要告诉皇兄,让皇兄狠狠罚他。”
我扫了她一眼:“别闹。”
我与兰西书之间的恩怨,苍望鹫是最明白的,平日里我磋磨他,无伤大雅的皮肉之苦,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
可如今的兰西书毕竟是他亲自提拔起来的宰相,多少还是要给他些面子的。
许怡安不懂这些弯弯绕绕,听我如此说,却也不情不愿地点头应下了。
就在这时,苍望鹫走了过来。
他扫了许怡安一眼,又看向我,“都已妥当了,走吧。”
说着话,他便走到我身后,顶替了雪蛟的活计,亲自推着我的轮椅往前走。
许怡安惊得瞠目结舌,我却坐得稳当。
“皇上纡尊降贵至此,落在外人眼里,岂不又为臣添了个嚣张跋扈的罪。”
“你是朕的好友,又是先帝亲指的摄政王,便是嚣张跋扈些又如何,有几个敢嚼你舌头的。”
苍望鹫垂眸扫我一眼,笑道:“怎么出去一趟,连称呼都变了,听着真是别扭。”
我挑了挑眉,揶揄道:“自是惊惧于陛下天子之威,不敢不守礼。”
他轻啧,语气微凉:“朕还不知道你的性子,少来这套。”
我哼笑,不再言语,只任他推我进城。
待进了城门,这金子打的轮椅就没了用,被苍望鹫唤了人来抬着,丢到了马车上。
钦北和雪蛟扶着我上了软轿,与许怡安的轿辇并驾而行。
苍望鹫行在我们前头,仪仗队伍在旁侧浩浩荡荡的分了两路。
连曲轩和秦长欢两个都不想露面,便乘着马车,走在了最后头。
而林祺东和陆翩然,被我叫泠鸢和雪蛟两个亲自护送着往幻胥宫去。
将一切都吩咐妥当了,我窝在软垫上,翘着腿,懒洋洋地阖着眼,听外头的诸多喧闹。
听着听着,我便想起了件事。
“钦北。”我撩起帘子,倾身露了半张脸出来,“待会儿你寻个机会,往沁园斋走一趟。”
“若是瞧见了人,也别说旁的。”
“只告诉他们,北凉是本王的地界儿,谁若是想插手,便先接本王一封战帖。”
我略顿了顿,又道:“从沁园斋回来,你便带着雪蛟他们,去儋州请温玉成和他小娘过来。”
“不求掩人耳目,只要人尽皆知。”
这是我早在凤阳就吩咐过他们的事,钦北心中明白,答应得干脆利落。
钦北脑子活络,办事也懂分寸,我自是放心他,便撂了帘子,闭上眼小憩。
软轿虽晃些,却比马车舒服得多,我闭目养神,却险些当场睡过去,九阙连唤了好几声,才将我堪堪唤醒。
我下轿,方知天已大亮,却是阴沉沉的一片,不见日头,只有厚密云层满罩。
我由九阙扶着,重新坐上那架被我嗤之以鼻的,处处泛着铜臭味的黄金轮椅。
抚摸着把手上的红宝石,我还是想不通,为何这个朋友非交不可。
九阙不知我心中所想,推着我,兴冲冲的去与苍望鹫和许怡安碰头。
许是我的脸色太过难看,苍望鹫只望了我一眼,就笑了起来。
他摆手屏退九阙,换了自己亲自来。
他低笑道:“你别苦着脸了,虽是瞧着不好看,但却实在贵重,这可都是从朕的私库里出的呢。”
我抬头睨他一眼,冷哼:“那等下回,我打个更沉的给你。”
“得了,朕无福消受,还是留给你自个儿享受吧。”
我幽幽道:“你是九五之尊,什么好东西享受不得。”
闻言,苍望鹫嗤了声,抬头远眺,语气微沉:“什么玉贵金尊,不过尽是些虚的。”
我也抬头,不见辽阔天幕,只那朱墙碧瓦之间吝啬的露出一小片狭长青白的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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