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没有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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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的天除不掉暑气，沿岸的沙土把热量粘在陈序脚底，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陈序感觉口干舌燥，可是叔叔留给他的活还没有干完，他不敢随意回去。

陈序的父母一年前出海捕鱼，那一天海上突降极端恶劣的天气。暴雨和狂风，还有一刻都不平静的海面，种种不利的因素，彻底阻断了他们平安回家的后路。

那时候陈序10岁，父母出海后再没有回来，他就这样成了孤儿。

虽然他早已经达到接受小学教育的年纪，但落后的渔村没有人重视教育。

这个大部分由老人和中年光棍组成的落后村落，女人稀少。这里的村民缺乏近亲结婚的概念，也没有人口贩卖的概念……

陈序的父母结婚了，哪怕他们是亲兄妹，村里人也不会发表什么意见，只要她还有生育功能，能够延续香火就是好的。

这样的背景下，陈序出生了，近亲的产物，使他拥有了畸形的双性身体。正是这个原因，陈序的父母对于他的去留这个问题犯了难……

最终还是留下了他……

反正他能延续香火，也能为他们养老。

倒是陈序的叔叔，陈大业，好吃懒做，不务正业，攒不下多少钱。加之其相貌平平，性格又敏感爆躁，自然娶不到媳妇儿，只能做好打一辈子光棍的准备。

可他不愿意老无所依，于是打起了其他想法。四处打听、凑钱，终于约上了一个暗色交易的团伙，订上了一单。

听见船驶过的声音，陈序眯着眼抬头，刺眼的阳光直喇喇地铺在海面上，和船身映成一体。他隐约看见船头的壮汉向这边挥手。

叔叔说的人到了……

陈序飞快地向码头方向奔去，他真的太想赶快把活干完，回家凉水下肚畅快一下！

船一靠岸，壮汉就将纤绳抛给前方的陈序，示意他绑到桩子上。

后者会意，干脆利落地绑了起来，大概是平常干惯了，三两下就绑好了。

壮汉下了船，打量了几眼站在面前的男孩，确定是陈大业派来接头的，便操着一口不太流利的普通话问道：“你叔呢？”

陈序扭头看向远处的一间矮屋子，用手指了个大致方向，回道：“在家。”

“先等着，待会儿给我们带路。”冲陈序说完这句话，壮汉又转身回了船里。

陈序好奇地伸长脖子，想努力看清船里面的场景。但壮汉堵在船口，而且体格庞大，已经挡住了陈序的大部分视线，他只好无趣地收回目光。

过了一会儿，壮汉再一次下了船，身后还跟了两个男人，一左一右，肩上都扛了一个麻袋。麻袋鼓鼓的，显出明显的人形。

“带路吧。”无视陈序疑惑的目光，壮汉沉声说道。

村子不大，不一会儿四个人就走到了陈大业家门口。

“张哥，这么快就办完了！”听见门口传来的阵阵脚步声，陈大业惊喜地迎上来，贪婪的目光落在那两个麻袋上。

“嗯，我们办事你放心，验验货吧。”壮汉就是陈大业口中的张哥，话音刚落，身后的两个男人就把麻袋放下解开。

各装了一个男孩……

看到长相不同的两个男孩，陈大业傻了，小心翼翼的问道：“张哥，我只买了一个啊？这怎么有两个？”

“他俩一起玩，本来只想拐一个，遇到突发情况，就一起拐了。”像是被陈大业问到烦心事，张哥的语气逐渐变得不耐烦，“别废话了，好心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赶紧挑挑吧！剩下那个交给下一户。”

没想到自己还有挑选的机会，陈大业绽开笑脸，也不问东问西了，蹲下身，凑在两个昏在地上的男孩身上仔细检查。

不知道有没有什么身体疾病……

陈序也跟着凑上去看——左边的男孩皮肤白皙，细皮嫩肉的，一看就是家里有钱的主，没干过什么活，又长得特别惹眼，感觉比海报上印的明星还好看。

右边的男孩也好看，却是另一种风格。

陈序不知道陈大业会留下谁，转头一看，陈大业的眉毛也蹙在一起，一时拿不定主意。

许久都没有回复，张哥开始催道：“挑好没有？要不就再付一倍的钱，两个都留下。”

“没钱了……”陈大业低头无奈地说，看到站在身边的陈序，语气不善地问：“陈序，你觉得哪个好？”

突然被问话的陈序身体一颤，没想到陈大业还会问自己的想法，难得到他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

“哑巴了还是傻了？我看你就是找揍……”

眼见陈大业又要教训自己了，陈序马上回答：“左边那个。”

陈大业低头看了看左边的男孩，面露不满，还想说些什么，张哥已经率先走过来，绑紧了右边的麻袋。

“好了，就这样吧，我们还赶着去下一户！”一行人提上麻袋急匆匆地又离开了。

“哼，什么狗屁眼光！”见人都离开了，陈大业瞪了陈序一眼。

早已习惯了陈大业的暴躁脾性，陈序只是低头，一言不发，默默承受他的怒火。

“还愣着干嘛，搬到床上去！”

“哦，好……”

跌跌撞撞地把男孩扶到床上，陈序累得大口喘气。返回大厅喝水，可大厅早已没有了陈大业的身影。

估摸着又去喝酒了……

他是有听说陈大业想买个儿子的，但没想到真让他买到了。本来父母双亡后，村里人劝陈大业把陈序当儿子养，毕竟多少有点血缘关系。可陈大业思来想去还是不能接受，他实在瞧不上陈序那畸形的身体。

但知道这事的人不多，村里人只当陈大业怕陈序养不熟，也不多管了。

陈序就住在陈大业隔壁的屋子里。父母死后，他就一个人住了。

但他觉得很快就不是了。陈大业的屋子太小了，就一张床，而自己的房间有两张床，他猜测陈大业会让新来的男孩和自己睡一个屋。

他会愿意么？

晚上，陈大业才醉醺醺地回来，扒拉着门框摇晃。陈序做好了饭菜，摆上桌，就等他回来了，于是赶忙迎上去。

“叔叔，吃……吃饭吗？”陈序最怕陈大业这个样子了，好像一个不高兴就会对他动手，只敢怯怯地询问。

陈大业刚把胳膊搭在陈序肩膀上，张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屋里就传出乒乒乓乓的声音。

陈大业脚步不稳地走向屋里，大吼道：“烦死了，搞什么鬼动静？！”

过大的音量使得跟在他身后的陈序怔了怔，反应过来又很快跟了上去。

“这是哪里？你们是谁？我要回家！”

男孩醒了，发现周围的环境不对，恐慌地冲出来，眼睛刺激得发红。

“这儿？这是你家，我是你爹！以后你就是我儿子！”陈大业嘲笑男孩的自不量力，眼神轻蔑，继续说道：“以后你就叫陈功，好好孝敬老子，千万别让老子的钱打水漂了！”

“……”

听了陈大业的话，男孩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意识到自己被迷晕偷走了，还被卖到了一个完全不认识的地方，心慢慢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