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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安八年,夏。七月里蝉鸣阵阵,吵得人心情郁燥。这两日烈阳酷烈,往院子里泼一盆水,一晃眼的工夫便会蒸干。严之默的体质,是害冷又怕热,无论是中暑或是伤风,都够他喝一壶躺几天的。所以这个天气,他也难得没有四处忙碌,而是老老实实待在府中,对着一架风扇纳凉。这架风扇连接着一座自鸣钟,源于早些年严之默从商城兑换了自鸣钟的图纸,把自鸣钟做出来后,突然联想到前世时曾经看过历史中记载,乾隆命造办处在西洋人进贡的自鸣钟上安装风扇,当自鸣钟内部的齿轮转动时,风扇叶片便也会随之转动。后来严之默也仿照乾隆皇帝的想法,实验了一番,没想到还真的成功了。如今自鸣钟虽造价还是较高,只有达官贵人们的家中用得起,不过凡是家中有自鸣钟的人家,基本都采用同样的方法安装了风扇。而普通老百姓家也不用担心夏季纳凉的问题,而今官办冰铺四季都有冰块在售,价格低廉。其中有可以食用的,稍微贵一些,若只是拿回家用于制作冰盆解暑,一夜消耗的冰块,算下来才不过几文钱。如今老百姓们常说,自从新帝登基,日子愈发好过了。过去用不起的蜡烛、冰块等,如今但凡不是条件特别差的,都用得起。听说官家还在研究新型的烧炭方法,据说到那时候,冬日里的炭火也会和冰块一样价廉。更不必说,土豆、番茄、玉米这些过去见都没见过的粮食蔬菜,已经走进千家万户。民以食为天,这餐桌上能吃的东西多了,大家为生计发愁的时间就少了。尤其是合阳府的百姓,现今的日子过得不比天子脚下皇城根的人差多少。谁不知道深受当今圣上器重的小王爷和兴平子就在此处,有什么新鲜东西,都是先在合阳府推行,若是成功了,才会推广到其它州府。在这样的大背景下,有些关于皇上、合阳王和兴平子不太好的传言,压根就不被百姓们放在眼里。譬如最近就有个传闻甚嚣尘上,道皇上登基多年不开后宫,八成是有难言之隐。更有甚者,猜测皇上是隐瞒了身份,其实并非男子,而是哥儿的。本朝从无哥儿登基的先例,何况当今圣上乃先帝唯一中宫嫡出的皇子,可谓根正苗红,继位名正言顺。初时,这等惊世骇俗的猜测也无人相信,可后来渐渐随着时间推移,皇上竟还无开后宫的意思,至今连个皇后也无,大家茶余饭后,都难免会将这事拿出来聊上几句。但历朝历代,皇室秘辛都是民间编排的对象,猜测归猜测,实际上,也无人真的相信事实竟如此惊世骇俗。可也有一些聪明人,看破不说破,对于真相,早已心知肚明。……丝丝凉风吹来,严之默翻过一页书,另一只手伸出去,企图再取一块切好的西瓜,然而却摸了个空。他抬起头,触及的则是姚灼意味深长的眼神。“我只不过出去半日,你便又贪凉吃起西瓜了,也不知前日里是谁多吃了两块西瓜,就肚子疼了一夜的。”严之默摸摸鼻子,飞快找起理由。“我想着那日是因为吃的是冰镇西瓜的缘故,今日切的未曾冰过,应当无事?”姚灼毫不留情地把西瓜盘端起,唤来小丫鬟取走。“多大年纪了还不顾身体,贪这一口嘴,又不是三岁孩子,就连龙儿和絮儿,如今都不会贪吃了。”严之默联想到不久前絮儿半夜在房间里偷吃糕点,结果被自己撞破的事,决定还是不告诉姚灼了。毕竟他有监督絮儿吃完又刷了一遍牙,吃便吃了罢。自知理亏,严之默忙把方才一直卧在自己腿旁的十六拎到了另一侧,给姚灼空出吹风扇的位置。十六不满地甩了甩尾巴,在旁边转了两圈,待姚灼坐下后,毫不客气地盘在了姚灼的腿上,一如小时候一样。如今九月和十六也都是将将十岁的光景了,按照猫狗的寿命,已经算是老年。好在跟着严之默和姚灼,它们吃得精细,也不会遇到什么危险,所以现在看来,仍是毛色油光水滑的,不见老态。姚灼弗一坐下,就忍不住一把卸掉了发髻上最重的钗环。他此番是去赴午宴归来,聚会的由头在于,姚灼想在合阳府创立一个特别的商会。这个商会,只允许女子与哥儿掌柜加入,大家拧成一股绳,互帮互助,也好彼此有个照应。毕竟走到哪里,这世道都是男人当道的,女子与哥儿做掌柜的情况,虽是也有,可归根结底还是弱势。“我已给路掌柜去了信,他正式成为路家的家主后,便不再扮作男子,而是以哥儿的身份行走,我想着,若是他能加入,对于大家来说,定是份激励。”严之默一直鼓励姚灼去做些自己的事业,反复强调,自己不需要姚灼在家相夫教子。姚灼初时虽也会帮忙照看生意,实则还是把自己摆在一个“贤内助”的位置上。后来等两个孩子出生,他便觉得自己应当把更多的精力放在后宅中。之后因严之默提过几次,姚灼也渐渐有了些想法,放手去做后,现今早已能独当一面了。算起来,今日还是严玉龙与严玉絮所在书院休沐的日子。

这两日还是每月例行考试的时间,待考试结束,大约就能放学回来了。书院每一旬才休沐一日,哪怕书院就在府城当中,也十天才能见一次孩子。刚送去时,两人还有些不习惯,只觉得昨天还是能抱在怀里的小娃娃,一转眼,就到了可以去读书识字的年纪。原本按照过去的书院规定,严玉絮和严玉龙,是不能就读同一个书院的。大部分书院都是只招收男学生,另有小部分私塾是面向女子与哥儿的,教授的课程却与前者有所不同。本质在于,只有男子才能参加科举。可这个规定,两年前也已打破了。而自从女子与哥儿也能参加科举后,各地书院,除了少数腐儒把控,冥顽不灵的之外,大多数都在过去两年里渐渐做出了调整。虽还做不到混班教学,同校分班则毫无问题。也正是在这般的大背景之下,同岁的严玉龙和严玉絮,得以一同入学。两个当家长的,在看着时间差不多时,就各自开始忙活。严之默亲自去了小厨房,做两个孩子爱吃的菜。姚灼去了两人的房间,监督着下人们铺好了晒过的床褥,又给香炉里添了新香。万事俱备后,只剩下左等右等。家里早就派了人去书院门口候着,每次回来的时辰都差不多,唯独这次晚了些。如意在一旁瞧着老爷和夫郎面露急色,忙出去唤了个人来。“小桃,你去找个人也往书院去,看看是什么缘故耽搁了。”结果小桃刚跑到外院去,消息就传回来了。“回老爷、夫郎的话,玉龙少爷今日考骑射,摔伤了手臂,先去医馆瞧过才回来的,所以才耽搁了。”严之默和姚灼听到这话,哪还沉得住气,当下立刻站起来往外走。穿过内院大门,果然看见元宝背着玉龙,玉絮陪在一旁,不知为何,一脸愤愤不平。等把玉龙安顿到屋里,还没等严之默两人开口问,玉絮就竹筒倒豆子,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清了。简而言之,就是书院里一个素来和严玉龙不对付的同窗,在骑射考场上刻意使绊子,弹了一颗小石子到场地内,惊了严玉龙的马。偏偏那时严玉龙双手未执缰绳,而是双手搭弓,正在瞄准靶子。马儿一惊,他反应再快也来不及,万幸的是落地前他使了个巧劲,以手臂撑地,免得伤了其它更重的部位。听罢,严之默面沉如水,看似平静,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完全是盛怒时的表现。“可又是那长平伯世子?学校夫子可处理了?”这回是严玉龙自己开口道:“世子功夫了得,夫子也无法证明是他做的,只得口头警告一番。”严玉絮愤愤道:“明明就连夫子也知道,除了他必定没有别人还会害你。你在书院人缘那般好,只有他看不惯而已。切,不就是一个世子,还没袭爵呢,鼻孔就要朝着天上去!”说罢还咬牙切齿道:“下次若是我见到他,一定要给他点教训!”活脱脱一个暴脾气。姚灼生怕他惹祸,当即拽过严玉絮到自己身边,无奈道:“我也不说你是小哥儿就该如何,只是你也是在书院里读圣贤书的,怎么成日里就知道教训这个教训那个?”严玉絮不甘心地撇嘴道:“我就是看不惯他,他先前还跑到我们班里来,说我们就应该早早嫁人,安分于室,读书参加科举,是违背祖宗,异想天开!”严之默听及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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