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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猎:……其实,我可以解释的。
vol2|04 冤家路窄
他在看她,她一进来就知道。
他正对房门,她破门而入。就算身处五米见方的房间里,就算坐在神色各异的人群中,他们还是狭路相逢,不偏不倚,撞进对方的视线里。
他一眼就能看到那个头发被火烧得乱糟糟的女人,气喘吁吁、生机勃勃,即使裤脚扯得七零八落,还是坦然而认真的样子,一手拉一个朋友,汗珠从下颌角滚进脖子里,大步跑进来,手忙脚乱地占据了自己视野的中心。
她一抬头就能看到那个身形被墨绿毛衣包裹得挺拔而流畅的男人,那张看清之前就好看得让人想屏住呼吸的脸。在她被汗水蛰酸的视线里,能够看到那人神情一瞬间从懒散转为震惊,连身子下意识地都向前倾了倾,转眼又变成原本漫不经心的样子,靠回椅背上,手指叩了叩桌沿,好整以暇地望着自己。
看得到不稀奇,看不到才奇怪。
但是看到了又怎么样呢?
云猎对此心存侥幸。
出门在外,每个人每天所能看到的人不计其数。楼道里点头之交的合宿者、马路边偷偷出摊的小贩、过闸机时排在后边的年轻人、如川流般从视线两侧擦过的行路客,这样的人时时常有,这样无可无不可的相遇,每一分钟都在发生。出于自我保护的需要,为了不让大脑过载,人会自行过滤掉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记忆,大部分所见之人都会变得模糊,一直远成电影里的蒙太奇镜头。
所以看到了,也未必意味着什么。说不定景照就会把她当成一个加入副本的陌生玩家,说不定景照就只是被她这副过于特立独行的出场吸引了眼球,说不定景照看完这一眼就会移开视线,说不定景照……
根本不记得她了呢?
五年过去,她晒黑了,也长高了,剪了短发,连眼镜都忘记戴。
五年过去,云猎是夜以继日备战研考的普通大学生,不再是陆一闪闪发光的天才保送生。
有时候翻看高中的手帐,她都觉得好像不认识那时候的自己,何况是别人呢。
何况是……
景照呢。
怀揣这样自欺欺人的心理,云猎看看挂灯又看看山水画,看看空调又看看守门员,把棋牌室打量了个遍,尽量不去看那双盛气凌人的丹凤眼,却发现最后好巧不巧,还是得要坐到他对面。
她冲姜君好苦笑,心想,完蛋了,我是欠他,还欠得不少。
欠他一件校服、两颗纽扣、六本物理卷子。
还有一张飞往大洋对岸的机票。
这可真是冤家路窄啊。
抱着“世界之大自习舱之多刚才那么多扇门里随手一选竟然偏偏就能撞上景照这未尝不是一种很新的运气”的心态,云猎苦中作乐,翻开了系统发给自己的牌。
然后她就更加惆怅了。
不是条牌、不是筒牌,一张已经出现两次、被大家正说反说都描述尽的西风,静静躺在她面前。
云猎本来都打算好了,如果抽到新牌,就将自己原本那张明牌替换掉。
目前看来,这个游戏是很需要借明牌来掩盖【底牌】的。毕竟,一旦关于明牌再无话可说了,玩家的话锋多多少少便要转到底牌上——而等到那个时候,无论谎言还是真话都不重要了。
因为,哪怕撒再高明的谎,也还是会让人反向推测出一点信息的。
说自己没什么,其实就是有什么;而若是说自己有哪张牌,也能让人推测出缺哪张牌。
结果偏偏来了一张更加难以描述的西风——
云猎思考两秒,还是将这张麻将打了出去。
不知道是不是系统有意为之,右半桌玩家摸牌的情况差不多都是这样。等到小帅哥也垂头丧气地打出一张西风时,牌桌中央已经躺了三张发财、一张红中、两张白板、一张西风,零零落落,像大家脸上所露出的表情。
也正是因为这样,在想起掩饰之前,快乐和如释重负就已经更快一步地出现在了九号棒球帽脸上。他用手背稍稍挡了下笑得飞扬起来的嘴角,不假思索,将原本的那张明牌打了出去。
五条代替了三条,出现在明牌的位置上。
戴着发箍的少女向他投去羡慕目光,然后也打出去一张白板。
自打发言时被四号坑过后,白毛少年就一直愤愤地盯着她;眼见对方刚才将南风打出去,他不知想起什么,反而将自己始终攥在手心里的底牌翻转过来,向外滑去。
是张六万——好几个人都不约而同看向六号手边的另一张六万。
就连六号自己,也忍不住朝那张被随随便便抛出来的牌瞄了一眼。不过他似乎对自己所留的底牌颇有信心,很快就将神情调整过来,也不像九号那样笑得明显,低了低头,表现出不想引人注目的态度。
相比之下,江楼月可能是场上情绪最为稳定的那个人了。云猎觉得这种人天生就该被拉去玩狼人杀——谁也别想从她脸上读出牌的内容,哪怕连着六把都抽到狼人,她也只会在发言时非常平静地说“大家好我是一个平民”,而村民们也会第六次被她自然到没有半分裂缝的表情骗到。
就是带着这样无法用悲喜来定义的表情,江楼月非常迅速地将北风打了出去,亮出自己刚刚摸到的三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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