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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绥哥儿前脚让我交出管家权,后脚就让我不必多管了。”郗氏被后面那话刺激的连连冷笑,“这话说得真是寒心啊。”

只要有半点不顺郗氏心意的,她就会哭着诉说往日苦楚,或是怪声怪气一番,逼得人只能万事顺她,林勉总是娇惯这位自小丧母的妻子,死前亦不放心的与长子交托种种事项,其中便有让他多替郗氏着想。

“我为何要母亲将府内事务全权交出,母亲应心知肚明才是。”林业绥不知自己还要如何再替眼前妇人着想,“太太年幼丧母,受尽旁人冷眼,只有一个仆人陪着,因此哪怕你将太公勤学时的偏宅赏给一个仆妇,大人可曾说过你半句?”

“太太整日吃斋信佛。”他道,“可神佛能识清好坏之分,知施恩有度,太太岂能?”

郗氏还未开口,吴陪房先行一步替人气愤了起来,此次倒也是真心,她知郗氏信佛皆是儿时缘故所致:“绥大爷怎能这么和太太说话,太太也是为了”

林业绥动了动眼皮子,厉眼冷对:“这儿哪有你这个奴才来置喙的地?”

“好啊好啊。”郗氏气得直咬牙,再加之身边忠仆被骂,更犹如自个被骂一般,竟是哭哭啼啼起来,“绥哥儿竟能为她与我这样说话了,全然不顾孝道。”

“上德,下才能孝。”林业绥漠视妇人的啼哭,冷声反讥,“戌申年辰月壬午日的姑氏偷听案,母亲可知最后如何判决?”

“十步一跪去向新妇磕头致歉。”

他亲自陪审的目的不过在此。

郗氏心虚的想起那夜,更多的却是被忤逆后的气恼:“绥哥儿为何要如此袒护那个谢宝因,难道忘了自己大人是如何死的?她是谢贤的女儿!”

林业绥隐忍着胸口碎骨的痛,想及这些年来的汲汲营营,只为振兴林氏,阎王殿已不知踏过几回,可眼前妇人却还在为几个巧立名目的下人闹到这种地步,来日怕是要将林府也让居了。

母子争论至此,似乎都不必再留什么情面了。

“母亲既不知大人此生夙愿是什么,不知大人为何郁郁而终,不知大人死前为何痛哭,也不知我是如何当上的这内史,不知我在朝堂如何艰难,不知幼福为了收拾林府这堆烂摊子怎样心力交瘁!在内,你不知这些仆妇如何欺上瞒下,在外不与那些贵妇人往来,不知朝堂事。既无法安内宅,也无法往来应酬,被这群下人当个傻子糊弄也不自知,贵为林府太太却只知围着一个贱奴去转,。”

“母亲究竟要做什么,是要林府跟你我的性命全都断送吗?”

“要博陵林氏永远都消失在建邺城吗?”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林勉是如何死的,所以自己绝不走那条路。

他只要执掌相权,博陵林氏重回建邺。

几番动怒,气血早已翻江倒海,轻咳几声,嘴角漫出血迹。

“绥哥儿!”

郗氏瞬间慌了神,生气也忘了,只想要上前去看看,但又因后面的话停了下来。

“这世道,多的是人比母亲苦,幼福心里憋着有多少苦,我心里又有多少苦,大人活着时又有多少苦,你从来都不顾,几十年来都只关心几个奴仆苦不苦。”林业绥眼眶逐渐酝出湿意,语气里充斥着痛苦过后的无奈,或是彻底绝望,“我们也不指望母亲能懂得。”

郗氏被吼到不敢再说什么,心下也把这些话认真想过,生出几丝愧疚之意,可看见吴陪房握着自己手不停暗示,无奈的深吸口气,这些年到底还是她陪自己走过来的:“那兴哥儿”

“府内事务,母亲不必过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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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明院的偏寝中,侍女提着热水来来回回,时不时便有沾血的巾帕拿出。

林妙意抹着眼泪在屋外等候。

前不久,嫂嫂回来时,下身尽是血,脸也惨白的不像话,布满汗珠。

好不容易门开了,她急忙寻进去,瞧见卧床的女子,视线不由得往小腹处看去,犹豫着不敢再上前,只是哽咽道:“嫂嫂,我对不住你。”

宝因喝下甘橘调经的汤药,察觉到后,明白过来,忍俊不禁道:“只是来了葵水。”

她经事一向这般,来得急又绞痛,往往是来五日就要疼三日。

林妙意听闻在壁厅的那些事后,着急的要去跟郗氏说。

宝因轻笑道:“不必了。”

她若被休,林妙意处境必会更艰难,便是不被休,郗氏也必会恨透这个庶女了。

何必再搭上一人。

姑嫂还没说上几句话,李婆子就眉飞色舞的走了进来:“大奶奶,成了。”

宝因眉间露出困惑之意。

“是绥大爷亲自吩咐的,腿都快打成肉泥了,还让把舌头喂马吃,吴陪房婆媳也没落个好,离死也不远了,可太太连句话都不敢说。”李婆子越说越起劲,声调止不住的高扬,“不止吴陪房几个,连那些不听大奶奶您吩咐的小厮也全都笞两百。”

宝因漠然点头,这些人怕是都活不下来了。

林妙意在旁听完,身体不断颤抖着,俯身埋在床上痛哭起来。

李婆子只觉得是李秀往年把这位三娘子欺负狠了的缘故,眼下也是可怜她的哀叹一声就出去了。

过了亥正,林妙意也在玉藻的相送下,回了自己的春昔院。

宝因望了望窗外,深锁心绪后才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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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业绥从那边回来时,已是亥末,快近子初,掌心里握了个矮圆肚的青瓷瓶,听侍女说女子去了偏寝睡也未说什么,只是摆手命人退下。

沐浴换衣后,他站在廊下,望着偏寝沉思许久,随后回屋吹灭灯烛。

府中梆子敲过三更时,在鸦鸟长鸣下,于漆黑屋中的一方榻上。

男子蜷缩起身体,呼吸一次比一次急促起来,深陷于梦境,在黑暗中也仍可见其脸色的苍白。

至此四更,他呼吸突然变得缓慢艰难,于窒息中醒转,趴在榻边止不住的咳起来。

咳出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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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卯时还未到,便有声音从正屋传出,听起来似是童官的。

紧接着,院子里脚步声不断。

觉浅的宝因很快被吵醒,隔着床帏吩咐昨夜留在外间睡下的玉藻出去瞧瞧。

没多会儿,人就回来了:“是绥大爷咳出血来了,大夫刚请来。”

宝因惊得赶紧下榻,只裹了件大氅就往正屋去,走过一段游廊,来到正屋外时,隔扇门紧闭,只有小厮在外面:“你们家大爷怎么会咳血?”

昨夜也并未传来男子受伤或是被郗氏惩戒的消息。

发现大奶奶还未梳髻,童官急忙非礼勿视的使劲低头,一丁半点也不敢看:“大爷在昨夜下值回府的路上,因京兆府要重审的一件案子,让人打了。”

大夫出来后,因绥大爷在里头吩咐过,可以跟绥大奶奶说病情,遂停留了会:“胸口处的骨头有些裂痕,估约是被这些碎骨刺伤到内脏,但能有惊无险的撑到今时,便伤的也不算是厉害。”

宝因松了口气,吩咐童官送大夫离府时,也顺便让他拿着药方去把药抓来熬好。

她刚要回偏寝去梳妆,便被人喊住。

“大奶奶。”妇人来到廊下,行礼问安,“我叫春娘,绥大爷特地请我来给大奶奶梳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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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因对镜梳好妆后,因知道男子无性命之忧,故缓步徐行的来到正屋,进去后又在隔帘处止住,透过红软罗纱,瞧见男子脱去鞋履,坐在罗汉榻上,矮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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