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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厝却下意识地不想听。
“昏帝不可扶,为良臣难有好下场,总兵不妨掂量清楚。”云卿安缓声道,飘飘然投下一颗惊雷,“咱家离经叛道,作奸犯科。一不尊皇权,二不奉庸主,三不为良臣。观朝纲腐坏,当以赤绯蔽世,骨骸为基,筑万里极乐台,遗臭千古亦流芳百世。”
司马厝果瞬间变了面色。
然退未成。
云卿安早有预料似的,轻轻以唇碰了碰他,道:“司马,总兵。别弃卿安。”
想撤想收,晚了。
(本章完)
待鸪雀 始终没有去动那蜜饯。
“陛下早醒惊梦,噩魇未消。特还殿,盼人声。”跑腿的太监一溜烟地过来,压低声音告道。
暗曦绕着横七竖八的枝桠,雾霰逐流,奉先殿仍如在沉眠,帝王却不得安稳。昭昭而难辨,倒让人想起了司马厝初一回京,不算愉快的一场会面。
见圣何难。
云卿安收回视线,好整以暇迈上殿阶,似笑非笑道:“本督这不是来了?给陛下安安神,定定心。”
“云督说的是。”小太监麻溜地去通传开殿。
窗缝一点都没露,连空气都似乎是静止的,凝滞得一如李延瞻失神的双眼。他当下正蜷在龙椅上,什么也不做像是一座雕塑。有人来了,也不知他究竟有没有见到。
“厂臣拜见陛下。”云卿安的话顿了一下,复接着道,“素知陛下操劳国事,寅时过早,当心龙体。”
李延瞻猛地颤唞了一下,四下惊惶观望,在先看到案上奏折时面色变了变,涩声道:“云……云督,此非朕意,何至若此。天久久不亮,朕难安歇。”
“陛下多虑。回头咱家给陛下寻些安神香料燃着,再打点一番御膳房,辅以烟食调理一二便妥。”云卿安温声慰说,“宫人口风紧密,此事断不会被传出去以致有损陛下英明。”
“岂有其理!好一个擅离职守,朕受苦受难之时,这些吃白饭的睁眼瞎还在寻欢作乐!”李延瞻拍案欲起,却是又重重跌坐了回去,“快给……给朕治他们的罪,朕要他们统统被拖进诏狱,受尽折磨而死。”
“陛下圣明。”云卿安仍是低着脸,嘴角淡勾出似笑非笑的弧度,微不可见,他缓缓道来,“獒犬失控,经辨为专物引疯所致,而用陛下那日所除之衣测其果是应验。沾香有异,故而激之。”
他那日繁忙压根寻不得空宠幸妃嫔,不过是心痒招了一位平素不起眼的小宫女,贪图新鲜亲热了会。连她的脸都记不清了,只记得她身上的气味特别好闻不亚于李延瞻往日里闻过的任何一种,因而质量必定是上佳。可小宫女银钱总共也就这么点,够个衣足饭饱已是不易,哪来的名贵熏香?
云卿安斟酌道:“诚如。非厂臣危言耸听。”
李延瞻眸色渗寒,一字一顿道:“云督是说,有人故意用引香陷害朕。”
“陛下还是且放宽心。太后娘娘对陛下可是挂忧得紧,多番嘱咐御侍的宫婢多加当心伺候,交待得事无巨细,心意可见。陛下定要多加保重才是,勿让太后和皇后娘娘忧思成疾,也对龙嗣孕养不利。”
“不必受批,直接给朕将人拿下。这些个混账玩意儿,看都看不住,合该被挖出眼睛来!”李延瞻气得直喘,粗声如雷。
李延瞻沉默了,有些恍惚却极为努力地回想着。
在当时得救了以后,李延瞻本想命人将獒犬就地格杀却被云卿安劝止了。但若其一日不除,他就一日不得安宁,夜夜觉得瘆得慌。
一条绳子上被拧了许多的结,獒犬总不会是无缘无故地到了滛宫后山去,还恰好是在天子脚下。而看守豹房的不过是第一道关卡,必是环环相扣。
李延瞻目光一凛却是手上发着软,拿都拿不稳,半晌后终是撤回了手,疲惫道:“云督,告于朕。”
“是,陛下。”云卿安垂目说,“驯兽外逃,府卫军侍卫朱氏诸人,看守豹房失职之过板上钉钉。责令卸职受过草书已起,不日便可实施。”
“厂臣,遵命。”云卿安应道。
“回陛下,暂未对其处置。”云卿安掀袍跪下,赶在李延瞻再次发火之前解释道,“事出蹊跷,厂臣心忧陛下安危,不敢不重视。但现今借其突破寻得线索,即刻便可动手处理了,也好给陛下压压邪。”
“好,好啊。”李延瞻吊着的一口气渐放,目光狠厉,接着追问,“有查出何眉目速速禀上,朕,绝不轻饶。”
“你过来。”李延瞻目光沉沉,颤巍巍递过一只手。
云卿安的话说得温软动听,却是让李延瞻不自觉生生地打了个寒战。
“那孽畜死透了没有?该是被扔去午门人前鞭尸暴晒。”李延瞻狠声道。
云卿安微笑着,依言过去,却在李延瞻的手就要搭过来时,往之塞上了一纸罪状,说:“根由已被揪出,明溯不遗,烦请陛下过目。”
“慎重起见,陛下不妨再出言禁一禁职时滥叙私情。”云卿安恰到好处地提醒道,“事出有因。新上任的朱管卫据说是和龚统领旧交甚笃,当天正被邀去饮酒……”
还是在外缘罢了,但总是跟龚铭扯上了干系。慢慢来,不急。
告退而下了,殿内又是空荡荡的像一座富丽堂皇的牢房。如来佛应是高坐明堂之上,看似光鲜实则诸事不干的,那他李延瞻呢?
他和母后相对如何彼此都心照不宣,外戚不愿旁落,故而甘愿僵着。可若是有了可替代的,更妥帖的……
——“哀家甚喜,盼得天伦。特打一对长命镯,留于阿芜腹中皇孙儿。”
思及此,李延瞻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卯时已至。
云卿安出了殿,先是派人放了周院判那可怜巴巴不成器的倒霉儿子,给太医院那边偷递了信。
掺和进来后还能有个带着一家老小远走高飞、彻底消失的机会,也算作幸运。
云卿安兴致不差,故而在遇上祁放时倒也和颜悦色,对于他的请求没有直接拒绝,而是侧过脸来睨着他,说:“给本督一个理由。”
祁放深吸一口气,毫不犹豫地就在云卿安跟前跪下了,定定望着那截精绣不染尘埃的衣摆。他避着问话,只执拗求道:“还望云督成全。您曾说过,不介意在后山一事过后给属下一些奖赏的。”
“本督不用你提醒,说到做到,只是——”云卿安收了收脚,说,“你为什么偏偏要这个,有何特殊之处?”
祁放抿唇,迟迟不答话。
云卿安就不疾不徐,等着他。
良久,却见祁放仰起头来,目光深深地望向云卿安,道:“若这让云督难办,换一个也行。”
云卿安饶有兴味,“说。”
“同司马断绝往来……”
“放肆!”云卿安脸色骤冷,抬脚将祁放踢开到一边,“做你分内之事即可,本督的人,本督的事,还轮不着你来过问。”
祁放擦了擦嘴角,重新端正了跪姿,道:“难有后果,难容于世,云督自是清楚。”
非不察不觉,云督从来都只有在司马厝面前时,笑才是发自内心的。细详之下,经床笫后的端倪简直让人发疯,可他也就只能遥遥观望。明知云卿安不会乐意听,故意这般激他应下而已,却也是在往自己的伤处捅。
云卿安冷笑了声,转身离开,“区区一条不听话的獒犬罢了,本督给得起,拿了滚。”
“谢督主成全。”祁放重重地磕了个头。····身形渐被淹没在尘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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