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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三大营即千枢营,天威营,长锋营,素来担负着“内卫京师,外备征战”的重任,为皇帝直接指挥的战略机动部队[1]。
“请皇上金安。老臣来迟,还请恕罪。”他缓缓走上殿前正中躬身施礼,声音沙哑像将断未断的弦。
昔日悲愤难抑,今日却冷静得出人意料。他可不信瀑布能一下子滞成死水。
雅致小巧的茶盏落于案上,茶烟袅袅,淡香四溢。颜道为却是低头沉沉一叹,未动茶盏分毫。
“将去八千里,粮行稀且阻。虽战不得控,受遣还澧城。不闻有天子,只知有魏祖。黄门掩苦口,不知何说起。”颜道为怒视魏玠,伸手颤唞直指着他质问,“敢问魏掌印,此又当作何解释?”
颜道为却是忙疾走几步避开,伸手摸着一角桌案,猫着腰慢慢往位置上移,身子弓得下一秒仿佛就要断掉似的。
殿门突然被打开,白光照流尘似要揭了这锦幕后的遮掩,慢慢现出来人身形,佝偻瘦小得不成样,长长的发须皆白,一袭朝服却是穿得妥帖得当。
他言辞难掩激怆,似大漠孤烟万里无归。
“劳陛下挂念,微臣无碍。”颜道为说着却像是喘不上气似的胸膛剧烈起伏,忙用手抚了抚。
云卿安轻抿薄唇,目光流转不定,上挑的眉梢带上浅浅的意外之色。
“望陛下开恩,允末将解甲还乡!”贺凛声似洪钟,俯身跪地重重磕头。
“陛下不必。”颜道为才坐了一小会,又撑着桌站起,说,“微臣近日偶听得茶楼小调,实是辗转难眠。”
“伯爷此言差矣,有长宁侯叔父坐镇,想必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龚芜坚决道,在龚河平不着痕迹投来的目光中心下了然。
自有定数。
魏玠狠狠咬着银牙。
如此一来,便是削地方,收中央。到了天子脚下卖命,看似风光荣宠,实则框束颇多。
李延瞻自讨了个没趣倒也不恼,关切问:“颜老身子可是好些了?”
“哈哈好,皇后惯会解朕燃眉之急。”李延瞻拊掌而笑,“众卿认为如何?”
众官纷纷侧目,对这位老人敬重有加。
军卒自有饷银俸禄,何至于落到这种地步?
“贺凛!”司马厝突然摔碗怒喝,面色冷冽,“军有军规,岂容你御前放肆!你话里话外说的什么,是不满我亏待你不成?”
将卒同心齐力,方能致胜。若是传出将帅失德,苛待下属的传言,军心难免动摇,此为大忌。
“情非得已,万望体恤!”贺凛梗着脖子,一副豁出去的架势。
李延瞻沉吟片刻,望着司马厝道:“是否确如贺副将所言?”
“将臣素来与手下同舟共济,极尽所能以劳。”司马厝将目光从贺凛身上移开,“若有亏待,实非所愿。”
“侯爷仁至义尽!”贺凛沉痛道,“实乃物资所缺而致。”
“陛下切勿听信胡言乱语。”魏玠觉察出不对劲忙打断道,“军用粮饷物资拨用自有户部肃清,断不会捉襟见肘才是。”····“说的是。”司马厝冷冷盯着他,“定是有人从中作梗,魏掌印最是清楚不过。”
魏玠鼻子都要气歪了,原来这两人一唱一和唱大戏就是冲着他来的!
“侯爷此话何意?何人不知军中烤马可流油,炊饮有滋有味,可莫要污蔑……”
魏玠话音未落,却见贺凛从怀中取出一皱巴巴的布包,神情悲切道:“末将实受诸多关照,愧对侯爷。此为临出门时侯爷特地留与我,嘱我饭饱衣暖。”
在他那满是糙茧的手剥落的布包中,一块黄黑色的疙瘩现于人前。
“此……为何物?”众人神色凝重观察良久,犹疑不定。
贺凛重重一叹,望着那块疙瘩时神情柔和得能溢出水来,道:“此为军中饱腹至宝,糙米窝窝头。”
朔边艰苦,不料竟清贫至此!
在座一时肃然起敬又不由生出同情之感,再望向魏玠时目光皆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颜道为更是剧烈地咳嗽。
“不……不可能!”魏玠恨得咬牙切齿。
“魏掌印若是不信,还请一品芳泽。”贺凛用膝盖往魏玠方向挪了好几步,几近挨到他脚边,双手高高托举着黄黑疙瘩献宝似的呈给他。
自食其果,理所应当。
司马厝不端不正地坐回原席,案底下的手随意拨了拨衣角,嘴角勾出嘲弄。
左也不是,右也不是。
魏玠被逼得狼狈倒退,讨好地用目光向元璟帝求救未果,慌忙搜寻另一个身影,不出意料地眼前一亮。
“贺将盛邀却之不恭,本督愿请代尝。”云卿安越过琳琅案席在魏玠身后扶他,目光在黄黑疙瘩停顿一瞬,依旧清冷无漾。
来了呀。
司马厝凝视着他,身子微微前倾时手肘压着桌沿,缓缓笑了,说:“贺凛,不要吝啬。我赠予你的心意,送给云督便是,他担得起。”
“是。云督请。”贺凛忙道。
糙米窝窝头躺得无辜,像极了被泡烂捅穿的烂木。
又像,幸灾乐祸的恶劣嘴脸。
云卿安深深地望了司马厝一眼,伸手接过宫人递上的玉箸去夹那窝窝头,二话不说放进嘴里。
他竟是认真的。
李延瞻欲言又止。
“这……”众人皆是瞪大了眼,宛若在看壮士割腕赴死局。
“贺凛懂事些,快去给厂督倒杯水。”司马厝悠悠然说着风凉话。
难以下咽吧。
却见云卿安拒了贺凛乖巧递来的水,吃得面不改色,仿佛没有什么不妥。
司马厝眉毛挑了挑。
这窝窝头什么来历他自是清楚,先被丢去给墙角虫鼠啃了一通,又被扔臭肉馊水浸泡过再风干。
连这都能忍。
“既然云督已尝过了,可是有何问题?”
李延瞻问。他倒也不傻,自然是看出些问题来。至于追不追究,他乐得将选择权交出去。
若是云卿安一口咬定没问题……
司马厝心沉了沉,指节叩了叩案底。
“回陛下,厂臣深感军将不易。”云卿安行至御案前,郑重道,“愿自请查明此事,以三日为限,必给长宁侯一个答复,亦还义父一个清白。”
“朕允。”
云卿安话罢,就着旁边桌案斟满杯盏,端举着朝司马厝走去。
区区间隔几步遥,却是距离了青山几重。他立于云端看厮杀,却被扯入覆水不知几里冲流向他。
可司马厝明明恨不得一脚将他踢开。
“侯爷劳苦功高,本督心悦诚服。特敬此盏。”
眼前渐被阻挡,司马厝的目光顺着云卿安的衣袍一直往上爬,爬至那露出的下颌时又再次被那举着的杯盏挡了挡。
不识好歹。
司马厝往后靠了靠,下巴微抬着看他,似是大意地从指尖旋出枚玉戒往桌面敲了敲,话尾轻挑,“你的?”
裂冰玉本白得透明,在司马厝的手中却似乎变了样,肉眼可见的沉固。
弄丢了,被他给捡了。
云卿安长睫颤了颤,平静道:“若得侯爷归还,感激不尽。”
“哦。”司马厝没什么表情地应了声,接过杯盏放下也不喝。
两人就那么僵持着。
司马厝抓着裂冰玉戒把玩了几下,放到杯口上方堪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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