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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如夜靠在时风潜怀里,不太敢出声。

他不知道说些什么,更不想让人知道他的心在扑通扑通地乱跳。

他有意地将头转过去,背靠着时风潜,鸵鸟一般把自己通红的脸色隐藏起来。

“你为什么要做警察?”时风潜的声音从他耳后的位置传来,热流打在他的脖颈后面,引得他一阵浅浅的颤栗。

他呆了半晌,时风潜则看着他黑亮短促的发梢没再说话。

那发丝有点凌乱,不比时髦的男孩那样规则,看上去像是穷人家男孩自己剪出来的样式,沿着那一簇簇头发向下,会见着他脖子后面的疤,由于他低着头,颈椎那里便被顶出一小块嶙峋的弧度,周遭的肌肉却紧绷着,十分扎实,使得凌乱与规则的美感交杂着,看起来十分诱人。

他的气息显而易见地起伏了几下,才缓缓地出了声:“大概是我刚上初中那年吧。”

随着季如夜的回忆,时风潜仿佛默默在心里勾勒出了他的肖像。

他应当是十二三岁,第二性征刚刚开始以旺盛的速度发育,他个子开始窜得很快,所以总是穿着短半截的裤子。

他或许开始有一些心事,但更多时候还是单纯背着沉重的旧书包,日夜在那条熟悉的路上往返。

“有一天,我上学的路上,一个阿姨向我问路。”季如夜的声音很轻,语气很平稳,但低垂的脑袋还是诉说着这段经历的不愉快:“我和她说了,她说自己认不清,让我给她带一段,我答应了。”

“那条路上要经过一个小巷子……”季如夜说到这里,尾音顿了一下,半天才继续说下去:“那条巷子很小,不起眼——就像……我们昨晚去的那条。”

时风潜明白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想打断季如夜,想安慰两句,却又忽然觉得无从说起,只是用拇指在季如夜的手腕处,安抚似的蹭了蹭。

季如夜没继续说,也知道自己说得已经足够清楚,他忽然觉得鼻子一酸,一滴薄薄的泪珠在眼睛里转了一圈,又被他憋了回去:“她拉着我,我害怕,一直求救……最后是一个警察叔叔救了我。”

说完,季如夜微不可闻地叹息一声,又好像只是缓了一口气,后面的话倒是顺畅了许多:“他对我很好。大家都说是我不对,妈妈和爸爸也说我丢人,只有他安慰我,说我没有错。”

“虽然可能确实是我错了。”季如夜的声音低垂下去,仿佛被压到了底的弹簧,紧紧地绷着:“但我还是觉得他很好。要是我也能像他那样就好了。”

“再后来……我妹妹考学没考好,家里说要送她上私立学校,要很多钱。”

“刚好我们一个亲戚说,在警校有认识的人,那段时间男生进警校,不仅不用交学费,每个月还有补贴。我就去了。”他说着,忽然有点自嘲地勾了勾嘴角:“本来说是去做个民警,但还是刑警赚得更多,总之也是……阴差阳错吧。”

时风潜听着,目光一点点垂落在季如夜身上,她的神色不太明朗,像是夜色下朦胧的星光,缓缓在季如夜的侧脸落下一个轻柔的亲吻:“他说得对,你没有错。”

季如夜愣了一下,随后不由自主般转过头来,他的眼里泛起一点点光亮,很快又被他垂着眼睑藏了起来,嘴角则悄然挂上一点小男生的窃喜:“我也觉得……我、我、后来……后来我也帮过一个男孩,有人在车上对他动手动脚,我帮了他,告诉他别害怕,他没有错……”

“但我说带他去报警,他还是不愿意。”

“我知道这会影响他未来的名声,可还是那么做了,那时候,我有一种救了曾经的自己的感觉。”

他越说越小声,最后抬起头来,神情中盛满了细小的期待:“我是不是很奇怪?”

时风潜摇摇头,她没说什么,只是揉了揉季如夜的耳朵。

她知道季如夜为什么会这么想。

季如夜是一个矛盾体,他心里藏着叛逆的种子,只是那颗种子被埋进了世俗深深的土壤,难以破壳。

她忽然不合时宜地想到了许多事。

于是她沉默了半晌,俯下身轻声说道:“我是不是,没和你说过我夫郎的事。”

她能感觉到季如夜的身体僵硬了一下,随即又像一株被霜打了的小草,蔫蔫地垂了下去,浅浅地“嗯”了一声。

时风潜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却还是继续说了下去:“他叫时青。”

“你应该也听说了,我是入赘到他家的,我原本姓风,就叫风潜。”

季如夜眨了眨眼睛,似乎有些不解。

入赘虽然是少数情况,却也并没听说赘妻一定要跟夫姓的。

反而从警的日子久了,倒是见过许多赘妻不堪羞辱,愤而杀人的情形。

文学作品或是民俗想象中那种唯唯诺诺的赘妻,现实中似乎并不怎么存在。

“这你就清楚了吧。”时风潜的话里满是无奈,嘴角却好像上挑了一下:“他和他的家人,都霸道得不像话。”

时风潜话中的含义没有明说,季如夜却仿佛听得清楚。

这是劝他知难而退吗?

可季如夜想来想去,还是觉得疑惑大于羞恼。

他从未对进人家门这件事抱太大的希望。

他的人生一直在稀里糊涂地走向绝路,他只能一直自己安慰自己,将自己置身事外,好不去思考那些会令他伤心的事情。

“我——”

季如夜刚犹犹豫豫地张开口,时风潜便轻声打断了他:“我是真心要带你回家,所以必须告诉你家里的实情。”

季如夜听了,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只是乌黑的眼珠不安地转了两转。

时风潜也没打算等对方回答,自顾自地撑着脑袋回忆起来:“我和时青从初中起就是同学,我深知他本性不坏。”

说完,她顿了顿,勾着嘴角补充道:“可凡是我们见面,就一定会吵架。”

“时青脾气差,是个被母亲宠坏的贵公子,一言不合就发疯,必须得身边的人一直哄着才行。”

时风潜一面说,一面端详着季如夜,末了伸手在他鼻尖点了点:“你面对他,是要受很多委屈的。”

季如夜的喉结滚动几下,悄悄抬眼看了看时风潜的脸色,又蓦地红了耳尖,低声回道:“我……如果您真要娶我,我会尊敬正夫。”

他说得有些别扭,似乎这种大胆的预想,说来有些让他无地自容。

时风潜眨着眼睛看了看季如夜低垂而露出的发旋,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神色却又不见许多和缓,反而越发凝重起来。

她把季如夜复又搂进怀里,嘴角一点点垂了下去:“你放心,我说过他不是坏人。”

“可怕的是,他身边的人……我要想想,再想想……”

她呢喃着,缓缓闭上了眼睛。

时风潜并不是嗜睡的人,但季如夜身上清爽的气息,还是让她紧绷的神经涣散了那么一刻。

她没再多说,她相信季如夜作为警员的敏锐嗅觉。

季如夜的唇开启了几次,终究也没发出声音。

他早该想到的。

这次莫名其妙的任务、这场注定无疾而终的感情、这个温柔到神秘的女人,都是一潭他过去难以涉足的局。

工作这么些年,他不会不清楚所谓组织内的水有多深,他知道那不是他这种人玩得起的,所以一直与其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那是他这种人的生存之道。

直到今天,他似乎也只是上位者博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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