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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女孩的计谋得逞,高兴地笑起来,几下爬上周敏之的后背。周敏之便背着她往楼梯下小心翼翼地走。女孩子活泼开朗,叽叽喳喳跟他说了好多话儿,他边听边笑,心情变得奇妙起来。他忽然想,要是他以后能生一个这样的女儿就好了,在他低落的时候,他只要看到她开心地跑过来,就能一扫糟糕的情绪,立刻带着她到处玩耍……
玉兰!你在哪儿呢!两人正边下楼边快乐地拉话儿,忽然都听见了一个急切呼喊的女人的声音。周敏之背上的小姑娘立刻叫起来,是我妈妈!我妈妈来找我了!然后他们没下几层台阶,就看到塔内转角处绕过一个上气不接下气的女人,她一边扶着墙一边扶着腰,看见周敏之便生气的朝他喊了一句:喂!你!
周敏之在看到女人的一刹便定在那里,他没想到,他能在这幽深的塔内,再次见到石柔。
妈妈!妈妈!小女孩看见妈妈爬上来,很麻利地从周敏之背上滑下,朝着石柔就跑了过去了。
怎么回事!你这孩子一点儿不懂事!快吓死妈妈了!石柔止了眼泪,她似乎完全没有认出周敏之,而只顾着将女儿紧紧抱紧怀里。
不是说不能跟陌生人说话吗!你跟着那个叔叔干什么!小姑娘指了指身后背她的男人,说,我爬到塔顶太累啦,下不来,我请那个叔叔背我下去嘛。
石柔这才头一回正眼看向周敏之,从她惊疑的眼神里,他看出她认出了他,但是却迟迟想不起来他的名字。他有些尴尬地笑说,这么快把我忘了?我是周敏之。石柔的眼神这才由惊疑变得更加复杂起来,她很快别过眼睛,说,哦,是周检察官,这么多年没见了,我实在没认出来。
现在早不是什么检察官啦。周敏之又不自然地苦笑起来,一面看了看藏在石柔身后的小姑娘,他这才恍然发现这小女孩跟石柔长得非常像,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难怪,他心里暗自揣度。难怪他第一眼看见这个小家伙,就有种说不出的喜欢。
你丫头?跟你长得真像。周敏之笑道,笑容中不乏苦涩。他确实想到石柔离开他后很可能早已嫁人,但他没想到她居然已经生出了这么漂亮可爱的一个女儿来,时光真是荏苒啊,岁月再也蹉跎不起了……
继续往塔下走的时候,石柔没有拒绝周敏之背着她的小玉兰,但她依然在周敏之想要伸出手拉她的时候拒绝了他,周敏之的手落空地在空中停留了一会儿,然后失望地收了回去。他一下子意识到,她这次拒绝,恐怕就意味着永远了。
小玉兰在跑出塔后就追着别的小朋友玩去了。两个昔日的情人便慢慢地在双塔公园里散步。石柔看了他一眼,跟他说,你好像瘦多了,还是要注意身体啊,身体完了就什么都完了。周敏之一听这关切的话语就忍不住鼻子发酸,他知道,他心里还爱着她,舍不得她离开,却知道她注定会离开。
两人说完周家的自作自受的灾祸,周敏之便依然忍不住问石柔的近况。你这些年还好吧?石柔点点头道,我很好,也就是这几年吧,突然好起来了,好像之前吃的苦都不算什么了。周敏之意识到她隐隐约约是说邹正的死亡带给她莫大的阴影。他没接这话,又问,什么时候结的婚?石柔道,早了,也就从北京离开没几年吧。
孩子爸爸没来?这样明目张胆的刺探让周敏之心里极为难受,但他又实在忍不住想要迫切地知道她离开他后的所有真相,到底是谁取代了他的位置,最终平平稳稳地站在了她的身边?我爱人在军队临时有事,来不了。石柔轻轻地说。周敏之便不敢再继续问了,他害怕与她的军人丈夫相比,他显得太拙劣被逼和凄惨无助了。
两人分开前,周敏之依然有些恋恋不舍的,他不想放过这次重逢的机会,于是心血来潮地跟石柔道,我请你娘俩儿吃个饭吧,我知道太原最好的一家饭店。令他不感到意外却依然刺心的是,石柔最后看了他一眼,笑着摇了摇头拒绝了他。
饭就不吃了,你也省的破费,小家伙急着回去跟她爸爸打视频呢。爸爸,是啊,那个来自遥远地方的陌生男人,现在是别人的丈夫和父亲,而他深爱过的女人,也早已是别人的妻子和母亲了。周敏之忽然从心底里感到一种世事无常,命运常喜弄人的深沉的悲凉。
如果当年他爱上她的时候不是那么玩世不恭的公子哥,不是那人见人爱亦人见人恨的风流浪子,他和石柔,还有可能吗?他们可能组建属于自己的一家三口吗?周敏之不敢去想,却又时常忍不住去想。石柔可能爱上他那样的一个他吗?不会,怎么想都不会,他笑了,不爱就是不爱,不管命运如何刻意安排,可能最终也只是擦肩而过而已。
周敏之不打算在他出生和成长的“异乡”里就久待了,他经过此次散心似乎有些东西已经放下,又似乎更加陷入精神和内心的迷惘当中去了。代理他父亲案子的律师频频打电话催促他回北京面谈案件细节,他那在医院里哭瞎眼睛要死要活的母亲也依然给他一天打三十通电话,他知道他现在必须起身回去了。很多东西,他就算躲到天涯海角,也是逃不掉的。
周敏之在公交车站等车的时候擦亮一支烟,这时来了辆不是他该上的公交车,上头下来一个背着双肩包穿军装的男人。男人像是风尘仆仆地赶来,额头上满是汗。他探头在公交站牌看路线,周敏之便给他细心地让了让——以前,等公交车、给人让路,都是周敏之绝对不可能做的事情——男人看了半天没太确认,就礼貌地问站在一旁的周敏之,麻烦问一下往双塔寺那儿的如家酒店是不是在建设南路并州东街口下车?
周敏之看了他一眼,长得高头大马的,身上有股憨劲儿和冲劲儿。这种人一看就跟他完全不一样,明显是吃过不少苦才跌跌撞撞长大的,像块顽石一样锻炼一身坚不可摧的果敢和勇气。哪像他,花柳繁华地里浪够了就在温柔富贵乡的葡萄美酒夜光杯里泡着,一个浪头就把他打得人仰马翻。周敏之那一刻居然有点儿羡慕这男人了,如果他也曾经过生活的拷打,社会的历练和命运的愚弄,是不是就不必像现在一般脆弱得不堪一击。
周敏之回他道,是,你听着报站就行。男人谢过。车站并无旁人,两人便就这等车的功夫聊一会儿天,周敏之问他,你是哪个部队的?我爹以前也在山西当过兵。年轻的军人笑道,我不是山西本地人,在宁夏当兵。周敏之又一问,大惊道,你是特种部队的?真他娘气派。两人都笑起来。
周敏之对这男人有些敬意了,便友好地给他递上一根烟,道,你怎么从宁夏跑来了?男人婉拒了他递的烟,说,没办法,老婆一个人带着孩子在山西玩,我放心不下,过来看看。周敏之收回烟,笑说,当兵怎么不抽烟?男人不好意思一笑,以前抽,媳妇不喜欢烟味就戒了。周敏之有些恍了神,他想起以前跟石柔在一起时,石柔总在他点烟的时候骂他,你要抽滚出去抽,难闻死了!
周敏之猛然间后知后觉般意识到什么,他迫不及待地问那个军人,你刚说,你是宁夏的?媳妇孩子在山西玩?军官点点头,这时候抬头看到他的车远远地开了过来,男人立刻跟周敏之挥手笑道,那我先走了,这次多谢你给我指路。
周敏之看到年轻的军人上了车,公交车缓慢地驶离了车站,他突然扔了嘴边的烟跟着那车追了几步,但他只追上了一身车轮卷起的黄土,他呆望着目视那辆车离开,忽然感到心里被掏了一个洞,他知道那是一辆他永远上不了的车。
第二天,周敏之坐着火车返回北京的当晚,他在卧铺上沉沉地做了一个梦,梦里他头一次再也看不清石柔的脸。只看到石柔坐在他前面的公交车座上,旁边坐着她爱人,那个他早上见过的年轻的军官,军官怀里抱着那活泼可爱的小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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