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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去没片刻,阿大便隐约听见他爹他娘絮絮说这话:“都睡了?”“睡了睡了,阿大去看了,睡得可踏实了呢。”“那就好,咳咳,幸好爹的药还剩一点,咳咳。”“好了好了,别说了,省点力气。提那死老头子干嘛,闹心!”
阿大一脸茫然地听了一会也没听出门道,一脸莫名其妙地回了自己屋。
……
夜过三更,雨声似乎渐渐小了,街头巷尾的人家在经历了白日里提心吊胆,这个时候睡得正是香甜无比。
一行有节奏的脚步声整齐划一地从夜幕中走出,由远及近,从降龙街走入小街,最终停在了桂花树下的药铺门前。
“咚,咚,咚。”很轻的三声敲门声。
很快,药铺间亮起小小的一点昏黄灯火,有人蹑手蹑脚地贴到了门边紧张地悄声问:“谁?”
“神妙宫的人。”来人语气极淡,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压迫感,“今夜轮到你们家出人了,是你自己开门,还是我们动手?”
门后的人似乎打了个寒战,门板被轻轻地移开,露出谭娘子畏缩恐惧的面容,她不敢直视那人,低头一个劲赔笑:“大人见怪,民妇哪敢劳动大人您动手。”
那人紫冠高束,身披银绣鹤氅,眉宇间带着淡淡的不耐烦:“少说废话,你儿子呢?让他出来跟我们走吧。”
谭娘子犹犹豫豫,牙一咬壮着胆子道:“大人此前说过,一家只要出一个适龄男丁去春湖夜祭就行,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吗?”
青年道士眼中浮起一抹玩味:“怎么,难道你家还有旁人?”
谭娘子连忙道:“有的有的,”她让开门,指着地上熟睡的沈檀几人咽了口口水道,“这些都是外乡人,大人看看,可否入得了龙妃娘娘的眼?”
青年道士没想到她居然真有备用人选,略一思索屈尊纡贵地提步迈入了窄小的铺子,进了铺子他便深深皱眉:“哪里来的如此重的腥气,难不成你家不是卖药而是卖鱼的?”
谭娘子愣了一下,她久在此间并未察觉异样,经人提醒她才恍然闻见自家铺子那浓郁得仿佛令人窒息的水腥味,她呛咳了两声,忽然想到什么脸色难看又惊恐地看了一眼铺子后方。
得不到的响应道士面色不虞地看了她一眼。
她连忙低声下气道:“大人,您是知道的,我家……男人之前失足掉进了平凉湖里,从此得了怪病。这次也是您答应若我家出人去祭祀,就帮忙治我男人的病。”
“哼,你倒是打算得精细。”道士不无嘲讽道道,他低头看了李子昂和沈檀几眼,勉强满意,“这两货色不错,罢了,算你家的人头吧。”
谭娘子大喜过望,连忙给他磕头:“谢谢大人,谢谢大人。”
“啧,怎么还有个小秃驴,”道士嫌弃地踢了一脚沉睡不醒的法喜,视线忽而落在沈檀怀中打着小呼噜的小兽身上瞬间一凝,“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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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歌声
道士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弯腰目不转睛地打量呼呼大睡的小妖物。小小石兽黝黑如墨,背脊处隐约泛过一道银色流光,腰腹处雕刻着密密麻麻的阴文小篆,锋利的獠牙在微微张开的圆嘴间若隐若现,庄严与可怖完美地融为一体。他喜不自胜地想要捧起它,却又碍于某种畏惧不敢轻易动手,头也不回地问道:“这是哪里来的宝物?”
谭娘子原本对那小兽就是又厌又怕,硬着头皮看了它一眼干笑道:“这妖物是随着几个外乡人而来,我也不知道它的出处。”
“妖物?”道士冷笑一声,懒得与这无知妇人多费口舌,再三犹豫小心翼翼伸手想要捧起,结果他用尽力气也没拿得起这巴掌大的小兽。
道士:“……”他咬牙卷了卷袖子再度试图抱起李药袖,结果她纹丝不动,甚至还惬意地在沈檀怀中打了个滚,“咚”一头撞在对方胸膛上。
“……”闭目沉睡的沈檀不易发觉地微微晃动了一下身体。
场面一时很尴尬,顶着谭娘子不解的目光,道士咳嗽了一声,故作镇定地直起身指挥手下进来:“将这几人都抬走,这小秃驴……也一并带走吧,看着皮薄肉嫩的样子没准龙妃娘娘也好这口呢。”他说着自己都笑出了声,眼珠子仍贪婪地在沈檀怀中的小镇墓兽身上打转。他虽然拿这小东西没辙,但师父一定有所办法,这可是皇陵出来的好东西,万金难求!
“至于你家男人,”道士眉目冷淡,“找个时间将他送到神妙宫去,自会有人帮忙医治。”
谭娘子恭敬地送走了神妙宫诸人,喜滋滋地合上门板,这笔买卖当真划算,不仅保全了阿大还替那死男人求了医,更白得了一匹良驹!她先前早已瞧过了,那匹马驹蹄子粗壮牙口也结实,绝对能卖个好价钱,再添点银子就能给阿大说媳妇了!这么一想谭娘子心底那点愧疚顿时无影无踪,她习惯性地在围裙上搓搓手,回头想再看看那匹马驹。
潮湿的水汽中本在沉睡的小马驹慢慢站了起来,四蹄不安地来回踩踏,对着铺子后门哕哕低吼着。
谭娘子惊了一惊,她在饭食里下的药分量极重,别说一匹马了来头老虎也给药倒了,怎么这会功夫就醒了?!
“滴答”“滴答”清晰的水声响起在黏稠的空气中,一双翻白的死鱼眼珠子蓦地出现在了谭娘子面前,细细密密的鱼鳞从青灰色的脸庞上一直蔓延到脖子下方,“娘、娘子,什么……时候……给我……治病啊……”
喉咙里喷出的鱼鳞雨点般落在谭娘子惊恐万状的脸上:“啊!!!”
……
淅淅沥沥的细雨中,一行鬼魅的身影迅速从降龙街奔向了平凉城的西北角,在一处描金画银极为奢靡的宫观外与另外几路人马汇合。
十来个或捆绑或沉睡的青少年男子和牲口似的纷纷被扔上板车,其中还夹杂着一两个相貌堂堂的中年男子,清醒着的几人要不神情惊恐,要不心灰意冷。
“大师兄,不是说过几日到龙神诞才举行祭祀吗?”一个干瘦的小道士讨好地凑到紫冠鹤氅的青年跟前,“这大半夜的倒叫师弟们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凑齐人头,”他拎起袖子摆摆,“连衣裳都差点被那些刁民给扯烂了。”
“等不到那时候了,”青年道士对自己人稍稍有些耐心,但不多,“推勘司最近时常和府尹家的三公子走动,师父担心夜长梦多,赶紧将夜祭办了。这事儿要是成了,日后这平凉城就是咱们神妙宫说的算了,哪还有它推勘司说话的份。”
“是是是,”小道士的八字胡直颠,“师父英明!”
言罢,几人再无他话,指挥人马拖着几车祭品径直从西北城门而出,直奔平凉湖。
夜幕之下,千里平凉湖浩渺无边,湖面上风声大作吹得浪花层层迭迭,凶狠地拍打着岸边礁石,激起碎浪无数。
“白日里看这平凉湖温顺平和,没想到入了夜竟如美人多面,仿佛换了一个湖般。”高高的祭台上一人心有余悸地看着脚下翻涌咆哮的波浪,情不自禁的向后退了一步,“当真凶悍,当真凶悍!”
一旁身披紫金长袍的中年男子抚须哈哈大笑:“府尹大人说得极是,这平凉湖中可不是有个美人在吗?”他野心勃勃地注视着在夜色中无底深渊般的平凉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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