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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敛点,一换了个年龄相近的老师主事更是闹腾,乱七八糟的想起来都丢脸。

鸡飞狗跳的日子止于某月某日贺显一去不返。老夫子依旧没说什么,课业照旧,直到三年后应传安收到贺显的来信,始知当年是老夫子亲笔为其致信当年科举考官,引举科举,等她知道时,他该早已入京,金榜题名一举入仕。

不过她现在说了是他学生,总不能给贺显丢脸,端也要端起来。应传安朝着回话的那人作揖道:“有劳,只是不知为何无人回应?先生不在家中吗?”

“他现在应该还在地里头呢。他一向回来的晚。”

应传安看了眼屋檐外无比烈的阳光,沉默片刻,向人致了谢,重新戴好斗笠往田间走。

郧阳一带多种稻谷,五月份该捆秧苗了,大片尚未收起的新绿的苗和大片泥浆,一块一块的,看起来属实恢宏。田垄附近有树,树下避暑就地吃午饭的人不少。应传安晃了几圈,终于在临近溪边的树下看见了要找的人。

靛蓝衣衫的青年蹲在岸边,捻着根茅草逗溪边拨水玩的小孩,有年纪小些的要下水就一把子拉回来,被拉回来的会嚎啕大哭,他就又去哄,看起来非常忙。

他还是这么招小孩。

应传安不出声,拢袖静静立在树后,不出片刻,那边的人被注视得受不了,放下茅草环顾一圈,视线停在她这边。

“先生。”她开口。

“……应知县。”

“先生还是唤我玄平就好。”应传安看了他许久终于憋出一句,说完转身往回走,贺显见了向孩子堆里交待几句起身跟了上来,应传安沿途有一下没一下地扯过路的矮树叶子,贺显看得皱眉,却没说什么。两人沉默着从溪边走回垄上。

“凡劫有三:有明劫,有事劫,有刑劫,人臣有大臣之尊,外操国要以资群臣,使外内之事非已不得行。”

她没头没尾来了一句,无端得很,贺显沉吟许久,应道:“三守不完,则三劫者起。若忧三劫之祸,须完三守。”

这是法家专惕朝臣篡权的理论,现在提起,不知道用意如何。

“先生以为,当今三守可完?”

“…恶自治劳惮,好姿意安逸是三守不完。单论此,禁中无有。”

“禁中无有此,然而群臣依旧辐凑之变,传柄移藉,越俎代庖,依旧主次失序。”

“……”

“祸根积久。”应传安轻声,“摇摇欲坠。”

田间几只野鸟飞过,有人拎弓去追,几下就将鸟射了下来,好一阵哗然,立即有人上去与其勾肩搭背,手不安分地撩撩鸟的羽毛,估计连晚上在哪烤都谈好了。

应传安眯着眼看了会儿,突然生了种自己在杞人忧天的错觉。但她的预感太浓重了,几乎叫她夜不能寐,有什么生长了许久的东西就要爆发出来,她并不为此激动,只感到揣揣和郁闷。她迫不及待想宣之于口,然而她又能说给谁听呢,她只能一如从前都讲给贺显。

应传安平复下来,往田野看去,“现今该快插秧了?”

“……”她话头转的实在是快,贺显摇头,还是接话,“是,收完就开始插了。”

“各户家中可还有余粮?”

“这…不巧。”贺显隐隐察觉到了什么,也不由得凝重起来,“新种刚插苗,近两月恰好是最青黄不接的时候。各家都挺难过。”

“……”

应传安低头摩挲着手指,愁眉不展。

“先别谈这个了。”贺显见她实在魂不守舍,“正午的日头实在毒辣,再在外头可呆不住,玄平不若先同我回屋避一避?”

郧阳热得名不虚传。应传安看贺显在前头开门,铁锁啷啷响,她感慨地摸了摸一路走来被晒红的脖子,迫不及待穿过小院躲进屋里,一入室内凉快得立竿见影。

她看着贺显刚想说什么,一个女娃冲过来一把抱住贺显,差点儿没把人扑倒,应传安愣住了。

她看着那大概四五岁的女娃,心里算了算时间,抬头难以置信,“…先生…几年未见,先生孩子已经…这么大了?”

也对,他今年也三十有一了,正常来说确实该成家立业了。

“没有。”贺显一把将小孩拎开,“隔壁家的,估计又翻墙爬树爬进来的。我院里就这么一棵杨梅树结果能不能别总逮着薅。”

应传安向院外看了眼,确实,院子里除了那棵树外寸草不生。

那女娃挣扎:“我没有,我是特地来找你的!”

“…嘴边一圈红先擦擦。”贺显把人放下,“先回家吧,今天有客人。”

“客人?”她转头打量应传安,“这个姐姐是谁呀?”

“……”应传安察觉到贺显肉眼可见的沉默了,打了个暗号给他。

“我的…学生。”贺显拍拍她的背把她往门外打发,“快回家,要吃一次性摘多点,天天翻来翻去的不安全。”

人终于走了,两人间的氛围又渐渐沉下来,贺显看她再度消寂,叹了口气,出门不知道做什么去了。

应传安视线追随数秒,很快回神把斗笠摘了找地坐好低头看地板,直到身前传来嗒的一声。

“刚从井里捞上来的,冰的,尝尝。”贺显把什么东西放在了木几上。

她看着眼前白瓷盘里盛的杨梅再度怔住,反应过来伸手拿了一枚,指尖迅速蔓延开一阵冰凉,却只是捻在手里,没有下嘴。

她实在浑浑噩噩,看什么都能若有所思起来,另一只手拇指与食背反复摩挲剐蹭,指甲要把指腹磨出血来,这是焦躁到极致了。

贺显探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比正常稍微烫了些,他收回手,也不知所措了起来。

最终,他试探着开口:“七年前晋王之乱,你有心病。”

应传安如梦初醒:“什么?”

“……”

七年前祸乱爆发时塾中尚在授业,消息一来,一群十七八岁的少年人,正是初生牛犊不怕虎,风华正茂年轻气盛又不谙世事,没有不欢呼雀跃的,有恨不得立马拎枪上阵建功立业,有想纵横捭阖以谋天下。应传安适时过于恣意蓬勃,对新事物的好奇探究甚于常人许多,平日若有什么变动,是必要刨根问底的。

堂上霎时乱得不行,贺显的睥睨之态从何而来,又是怎敢在门,他是天生该做那些事的人,这是还未发生的既定事实。

应传安来不及多品味这直觉后的含义,匆匆错开视线闷头向远处走,是出于趋利避害的本能,所有人都不相信真的将有乱世到来。她不想看到他,只想避得远远的,离他带来的波涛汹涌的预感远远的。她厌倦了猜测和惴惴不安,这些只存在于笔下嘴上的细若游丝的呓语,比真正的灾难还要折磨人。

“前面有一家书肆。”陈禁戚道。

“嗯。”她心不在焉。

“门前排队的人都挤都街上了。知县不去关心关心?”

“……”

二人走到店前才听清那乌泱泱的人群都在叫嚷什么。他们群情激奋,振臂高呼,再理一理,能发现最中心有一个男人一直在与店家对峙。

“你家这本书一直都是卖二十文的,怎么偏偏到我们这里就涨价了?”

掌柜的表情非常难看,“公子,您这也是读书人,难道不知道东西要看世道定价?现在朝中盛行这辩法文风,学子间供不应求啊。”

“前些日子盛行《三行议律》,你们涨价,现在变成这本,你们还是涨价!一群投机取巧的逐利之辈……”

“公子你这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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