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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实在看不得此等暴殄天物,此后就每日督促,不仅教些日常琐事、行为举止,还亲授剑术。
习武最重骨骼资质,也重年龄。月泉淮本也不确信点玉能学得多少,可万万没想到,对世事一无所知的小金乌竟能在武学一道上举一反三、触类旁通,旁人月余能领悟的一招,他至多两日就能完全掌握。半月下来,竟是把迦楼罗斩十绝学了个七七八八,简直就像那是为他量身打造的剑法一般。如此天才,如此神速,倒是叫月泉淮好一番又惊又喜。更何况点玉身负金乌之力,其内力与迦楼罗神功心法相辅相成,运用起以此为基础的迦楼罗斩十绝来格外如鱼得水,身法分外飘逸轻盈,宛如鸟类展翅,翱翔青天。与他喂招之时,月泉淮往往有种恍惚的错觉,好像他又回到了少年时流落到那座仙岛上、日日与迦楼罗神鸟对战的时刻。每每操练之时,月泉淮只觉得自己的心态亦变得澄明空和、清澈玲珑,隐隐有突破之意。他不敢懈怠,对点玉的要求也愈发严格起来。
“是,义父。”点玉乖乖点头,拾了木剑便认真操练起来。
这片空地只不过能勉勉强强被称一下院落,由于连月的落雨,地面黏泞难行,湿泥软滑。若是寻常人踏上去,光是为免摔倒就要小心半天,点玉却招招凛冽、式式干脆,剑法飘逸,身姿灵动,形神兼备,剑意俱全,不过是昨日刚教的剑法,他却能习得十成十。月泉淮看得满意无比,勾起嘴角拿起一旁的木剑,准备再教他几招。
这迦楼罗斩十绝是他年少时分日日与迦楼罗神鸟对战时所领悟的剑招,招式飘逸凌厉,灵活变幻,堪称独步天下。可放眼整个月泉宗,能够学会他这一套剑法的人实在是少之又少,更别提像点玉这样领悟如此之快。月泉淮困在屋子里养伤已久,看着点玉练剑的模样格外手痒。结束了今日的教学后,他便难得没督促点玉继续练习,反而挽了个剑花指向点玉,嘴角噙笑:“小金乌,陪老夫过过招。”
山风拂过长长的发丝,一缕墨色的发掠过柔软的唇瓣。月泉淮双眼含笑,勾人的凤眸眼角轻挑,流转着粗布素衣也无法掩饰的风情:“就用迦楼罗斩十绝。”
“是,义父。”点玉点头,拉开了架势。
风识趣地停下了,空气寂静无声。
一片绿叶打着转儿缓缓飘落。
点玉身形一闪,直扑月泉淮而去,手中木剑剑气横生,生生割裂翠绿的碧叶。剑锋闪过,叶片后露出点玉清澈的眼眸。随着月泉淮格挡出招,他手腕一抖,以刁钻的角度斜刺里飞出一剑,柔软的腰肢以不可思议的弧度弯折,剑尖直刺月泉淮的咽喉!
“呵,还真是凶猛。”月泉淮的腰细而劲,柔韧地后仰躲过汹汹剑锋。他勾起嘴角,飞身后退,点玉不依不饶紧追不放,似乎非要毕其功于一役方显其剑术神妙。月泉淮左躲右闪,瞅准破绽,一掌击上点玉腹部!
“唔!”点玉闷哼一声,急急提剑格挡,可月泉淮招式远比他急,他刚运半招,月泉淮剑锋又到,一剑刺于他右脚足尖,愣是把他的招式逼得断了势、散了型。点玉急急后退,还欲提剑相格,不想月泉淮一声轻笑,转身又刺出一剑。
“小金乌,出错了。”
点玉轻呼一声,堪堪挡住刺到喉咙前的木剑,浑身激出一身冷汗。他急欲再退,与月泉淮拉开距离,却见月泉淮腾空而起,挟势而下,一剑如劈星斩月而来,气势如虹,重重敲上点玉的肩头!
点玉难以招架地被压跪在地,喘息不已,缓了片刻才能挣扎着抬起头来,露出那双清澈的眼睛看向月泉淮:“义……义父……”
月泉淮愣了,他怔怔地看着跪在地上的点玉,目光从他肩上的木剑滑至自己的手掌,不可思议地穿梭出几个来回。他愣愣地抬起手,黑亮的瞳仁颤抖着闪过万千复杂情绪,有迷茫,有震惊,有厌恶,有困惑……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一时忘记了点玉,忘记了这处院落,忘记了山间吹来的风和拂在身上的阳光。
失去着力点的木剑“啪嗒”一声掉落在地,溅起几点泥浆。
恍惚间月泉淮好像又一次身处那座海上仙岛,身后是海浪拍打礁石发出的沧桑之声,就像千百年来那样永恒地响着。身前是一汪小小的水洼,一滴滴汗水从他的额头上坠落,溅起“啪嗒”的声响。
十六岁的少年抬起头,前方的神树金光萦绕,仙气飘渺。颗颗圆润的果子在金光中若隐若现。纤细的树梢上,金色的大鸟拍拍翅膀悄然降落,啄下一颗果实品尝滋味,锋利的喙啄出乳白色的果浆。大鸟抬头发现了他,“哗”地张开双翅,冲他发出充满威胁的尖锐鸣叫。
迦楼罗。
神满果。
仙岛上的少年勾起嘴角,早已汗湿的手掌毫不犹豫地紧紧抓住身边的长剑。月泉淮转了转手腕,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掌,眼里渐渐流露出恍悟的惊喜。
少年挥剑,直冲而上,紧绷的身躯宛如一张拉紧的劲弓,年轻的背影散发着生命的蓬勃和力量。月泉淮转掌虚握,内力在他的掌心中涌动,宛如聚集的小小风暴,他嘴角轻勾,长发飞散,掌心的暗光点亮了他熠熠生辉的眼睛。
迦楼罗发出愤怒的啸叫,俯冲而下,少年避也不避,手中长澜月爆发出雪亮的光芒,撞向一身金红的迦楼罗,势不可挡!
磅礴内力喷涌而出,其势如电,其光如月,月泉淮对天运起一掌,内力伴随狂风呼啸而去,直冲天际,炸开云层千万!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月泉淮痛快地仰天大笑起来。快哉,何其快哉!迦楼罗又如何,神异巨鸟也不过是他手下败将!这天又如何,他偏要将这天道撕破!若天要亡他,他就重换新天又如何!
月泉淮笑音渐止,他握着右腕转了转,双目沉敛下来,低声念出一个熟悉的名字:“渡法……”
这个名字是他的梦魇,是无数次让他在昏迷中暴怒的噩梦。月泉淮唇瓣微抿,冷声轻嗤,勾起嘴角。
“老夫如今的迦楼罗斩十绝更上一层,只可惜,你是看不到了。”月泉淮声音冷冽,尾音轻蔑。他仰起下巴,冷冷地傲视着天空无法愈合的云洞,双手负于身后。山风臣服地缭绕在他的身边,掀起他的衣摆。月泉淮的眼眸在山风中是那么明亮而锐利,他高高地望着天空,仿佛一只孤傲的鸟儿。云海不是他的家,而不过是他暂栖的歇脚地。他目光辽远,穿透九万里的风云,到达更遥远的未知未来,那里的光辉神秘又灿烂,是凡人终其一生而不可得知的地方。
他目光灼灼,黑色瞳仁里倒映出那个地方璀璨的光芒。
梅雨季节的空气本就湿黏燠热,黏液一样裹在身上,挤得汗液无处可散。点玉练完剑法,白皙的面皮都红透了,额上一层都是亮晶晶的热汗,急得抓起茶杯就要喝,却又生生顿住,转而送到月泉淮面前,眼睛清清亮亮:“义父,喝茶。”
眼前的青年幼稚得可爱,这份幼稚来源于单纯和懵懂,来源于对世事的一无所知。而月泉淮也并不讨厌这份幼稚,他喜欢青年望向他时清澈得不带一丝杂质的眼睛。是以他教过点玉一些基本的礼节后便只专剑术,一来他并不擅长教那些东西,二来这样的小金乌才更有趣。月泉淮本就因为迦楼罗斩十绝更胜从前而心情大好,又抱有这样的心态,便勾唇挡了送来的茶盏,甚至还颇为好心地嘱了点玉一句慢点喝。
风乍起,吹动满山木叶萧萧,吹起月泉淮一缕黑色的长发。
他是月泉宗的小神仙,他是渤海国的拥月仙人。他权势滔天,他凶名赫赫。他手下白骨累累,他身后追随者众。
又有几人敢正面直视他呢?
又有几人见得到他这幅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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