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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在行人如织的街道上疾走。

谢景熙闭目靠在车壁上养神,两人行得各自无言。

片刻后,马车终于停在了崇福寺门口。

谢景熙撩开车幔时脚步一顿,侧头叮嘱了沉朝顏一句,“跟着我,别多问。”

言讫便兀自下车,向崇福寺走了。

从没被人这么吩咐过的沉朝顏撇了撇嘴,起身跟上。

陈府的人和寺中主持已经候在门前,见谢景熙一行人来,纷纷前往相迎。

“谢寺卿。”

先开口的,是主持身边一位神色肃穆的老妇。

她先冷静地扫视了一眼谢景熙身后眾人,继而目光落到谢景熙的身上,欠身一拜。

“奴婢姓赵,是夫人娘家的陪嫁,在陈府做事已经叁十馀年,平日里与刘管事分管内院和外院,共事多年,颇为相熟。故而大人有什么想知道的尽可问奴婢,奴婢必定知无不言。”

沉朝顏听她这么一说,从谢景熙身后悄悄探出个头来。

只见那位自称是赵嬤嬤的妇人,衣着确实比旁边的婢女讲究许多。而且面对谢景熙此刻的审视,她亦是神色自若、不卑不亢,确有几分官宦掌家之人的气势。

谢景熙没说什么,淡淡“嗯”了一声,收回落在赵嬤嬤身上的目光。

很快,崇福寺主持带着几位小僧上前,为谢景熙引路。

沉朝顏一路跟在他身后,穿过前院和正院的大雄宝殿,来到刘管事出事的放生池边。

管事的尸体已经被打捞上来,用一块白布盖着,放在池边阴蔽的榕树下。

谢景熙和仵作净完手,往嘴里含上一片生薑,开始了尸体的查验。

白布掀开,死者灰白发青的面庞映入眼帘。

画面过于衝击,沉朝顏只觉胃里一阵翻涌,慌忙捂住唇鼻往后退了两步。

谢景熙回头看她,微微蹙眉的同时,给了她一个凌厉的眼风。

沉朝顏这才强打精神站住了步子。

“死者男,年逾五十,于申时叁刻被人发现溺毙于崇福寺放生池中。尸体发现时口眼皆闭,四肢僵直,肚腹胀,口鼻内有水沫及淡色血污……”

仵作口述着查验结果,由录事记录,而谢景熙也没闲着,竟然蹲身而下,亲自查看起尸体来。

他先是翻开死者的眼瞼,而后摊开死者拳紧的两手,神色严肃而专注。

晚霞的馀光透过树荫落在他的侧顏,沉朝顏想起父亲生前撰写那本验尸集录的模样,竟然一时有些恍惚。

“死者生前为何要来崇福寺?又是何时前往?”

清冷的男声打断沉朝顏翻涌的思绪,她登时回神,又听一旁的赵嬤嬤道:“回大人的话,昨日是陈尚书头七,夫人卧病,故而只能由奴婢和刘管事张罗法式,前往崇福寺请香祈福。”

“什么时候?”谢景熙问。

赵嬤嬤想了想,答:“昨日巳时二刻,奴婢与刘管事一同来的。”

谢景熙蹙眉,继续问:“那何时离开的?”

“若是没有记错,”赵嬤嬤道:“奴婢是在请香仪式结束之后便离开了,时辰应是午时叁刻。可刘管事……”

她陷入沉思,又道:“刘管事昨日是与几位师父前往墓地勘察,故而奴婢离开之时,刘管事还在崇福寺后山。”

“那便是不知何时离开的。”谢景熙道。

“昨日贫僧的徒弟来报过,说是由于前日大雨,墓地出现部分坍塌,所以并未按时完成,午时过后才请来了工匠。而刘施主中午不愿留在寺中用膳,说是先回府,未时再来。”

“可昨日午时,刘管事并未回府。”赵嬤嬤道。

话落,几人陷入沉默。

“大人,”身后传来仵作的声音,他翻开死者的衣襟,从里面摸出一张泡软的纸张。

“这好像是……”

“杏林堂的处方笺,”谢景熙接过裴真的话,眸色微沉,问赵嬤嬤到,“刘管事最近在服药?”

赵嬤嬤愣了愣,复才道:“似乎是的,自几日前府中祭坛之事东窗事发,他似乎夜里就时常难眠,便去杏林堂开了些药。”

“那敢问……”沉朝顏一听,没忍住开了口,“这杏林堂,是否是给陈尚书诊病开药的那间?”

“并非,”赵嬤嬤如实道:“陈尚书的病是由太医署的李署令亲自诊的。”

一席话让问询陷入僵局。

目前与案件有关的几人中,四人都因患病而服药,但他们所看的大夫和药方却都不是同一个。

若说是人为,实在是没有说服力;但若说是巧合,又未免过于巧合了一些。

沉朝顏兀自思忖,又听谢景熙问:“刘管事的尸体是何时被发现?又是如何被发现的?”

赵嬤嬤不敢隐瞒,看了一眼主持,直言道:“是午时,寺里的人来了府上,询问墓地的事情。我们才知道,刘管事竟然彻夜未归。”

“为何之前没人发现?”谢景熙问。

赵嬤嬤道:“因为刘管事一直是老爷身边的人,负责尚书大人的饮食起居,平日里只有他给下人吩咐事情的。陈尚书去世之后,通过他去料理的事自然少了,再加上陈府还在丧期,各项事务繁杂……”

谢景熙沉默旳听着,将那张泡软的方子捧在手里,看见页脚处一块殷红的油印。

为了避免药方出错,大夫翻脸不认,杏林堂便给自家大夫都制了私印,也不怪仵作一眼就认出这张药方的出处。

“那之后是怎么猜到,他的尸体会在崇福寺的?”谢景熙将药方交给仵作,继续问。

“我们都没猜到,”赵嬤嬤答:“起初发现刘管事没有按照约定于昨日午后返回崇福寺,我们都只当他是外出办事,未曾多想。反倒是来了崇福寺,才听闻这里的小师傅说,在放生池里发现一具男尸。”

“嗯,”谢景熙点头,垂眸对仵作道:“死者角膜浑浊,手掌变白,皮肤已经肿胀皱缩,从尸体状态判断,死亡时间在六至十二个时辰。”

也就是说,刘管事在昨日午时离开崇福寺之后,去了杏林堂,接着又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到崇福寺,溺死在了放生池中。

眾人闻言皆是沉默,夕阳晚照的佛寺中,一时只馀秋蝉的悲鸣。

谢景熙行至放生池边,俯身蹲下来,看了看池水深度,眉头不禁蹙得更深。

主持见状上前,温声道:“放生池长宽不过两叁丈,最深处不过四五尺,这样的深度若要溺死活人……除非死者不通水性,或意识不清……”

“确实。”谢景熙思忖,又问赵嬤嬤到,“敢问刘管事平日里水性如何?”

赵嬤嬤挑眉,似是对此不甚知晓,转而看了眼身后的家僕。

那家僕上前一步,对着谢景熙拜到,“回大人的话,刘管事与小人是同乡,家在济阳郡鱼台县。这里北接南阳湖,西面独山湖,南边还有东鱼河和昭阳湖,几乎世代打渔为生,无人不通水性。

小人便曾与刘管事一起,在灃京附近的灃河中游水垂钓过。小人可以作证,刘管事绝非不通水性之人。”

“那会不会是自寻短见?”有人问。

“不会,”另一家僕道:“刘管事之前与我说过,料理完陈尚书的后世,他便打算与夫人请辞,告老还乡。既然已作如此打算,他怎会突然想不开?”

谢景熙闻言眸色微暗,这么说来,刘管事的死因,便只会是落水时意识不清这一种了。

问询到此,算是将刘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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