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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赫的事情一出,朝堂必定又是一片风起云涌,这西大营自是不能再呆下去了。
当日下午,李冕就带着同行队伍浩浩荡荡地回了沣京。谢景熙作为目击人,又是大理寺卿,甫一到沣京,就忙得不可开交。
是夜,沣京城里下了入秋以来的第一场雨。
秋雨绵绵,霏霏淫淫,幽仄的回廊里,王府管事举灯疾行,带着一个湿衣的身影,叩开了王瑀尚未熄灯的书室。
自蒙赫身亡的消息传来,王瑀已经接连几晚彻夜难眠。他命人从左骁卫和鸿胪寺取得相关线索,暗地里将此事交给了罗仁甫去调查。
“进来。”
屏风后传来王瑀的声音,不等罗仁甫行礼,他已屏退左右,从里间行了出来。
罗仁甫脱了身上半湿的外氅递给管事,两人在外间的一方茶案边坐了下来。
“朝廷有人在调查鬼市。”
不等王瑀细问,罗仁甫继续道:“据说是从观礼所用的火药着手去查的。”
檀木佛珠碰到案沿,发出一声轻响。王瑀蹙眉,想能拿到当日爆炸的火药,除开左骁卫和鸿胪寺,大约也只能是大理寺的人了。
谢景熙想从火药入手,他并不意外。
“可有被他们探听出什么?”王瑀问。
罗仁甫摇头,“鬼市商贩行踪隐秘,门道颇多,刑部这些年想要往里面安插自己的人都没有办法,对方怕是也很难入手。”
他缓了半晌又道:“如此一来也未尝不好。”
王瑀不动声色,只将手里佛珠一颗颗地捻着,眼底是看不透的幽暗,“尉卫寺那边可有对火药清点过?”
“点过了,”罗仁甫道:“火药数量一致,并未被盗。”
王瑀闻言变了脸色。
蒙赫意外身亡后,他曾派人偷偷取走了现场的一些证据,其中就包括爆炸使用的火药。
令他意外的是,凶手使用的火药并不是大周常见的黑火药,其中有一些黄色晶体,跟年初时尉卫寺偷偷购入的黄火药相似。
当时这笔钱的支出,用的是左骁卫置换马匹而来的银子。这批黄火药没有入账,也没有入库,由他的几个心腹经办,存在了他的私库之中,断不会走漏风声。
再说这批黄火药的走私方,交货后就被灭了口,故而此时王瑀实在是想不出,到底谁还会有门路弄到同样的火药。
两厢沉默,湿冷的空气漫进来,屋内一片冷浸。烛火映上王瑀阴沉的脸,浮光跃动,无端让人心中惶然。王瑀沉默着将手中佛珠捻得飞快,冷声开口道:“让尉卫寺派人把那批黄火药处理了,越快越好。”
“可是……”罗仁甫想劝,却被王瑀一个眼锋扫得噤了声。
王瑀行事一贯稳妥为上,如今贪墨军饷事小,私购火药事大,大家一损俱损,罗仁甫也不好再劝。
他缓声应了一句,垂首出了书室。
这一场秋雨越下越紧,哗哗地打着窗棂,隐去了一切声音。
王瑀站在窗前,拽紧了手里的佛珠。雨声嘈嘈切切,把外面的噪杂都屏蔽,心反而能沉静下来。
许是久经朝堂历练而出的敏感,王瑀隐约察觉了几桩案子之间似乎存在着一种诡秘的关联。
当年他之所以替陈之仲保下魏梁,便是因其以镇北王萧霆一事相要挟。而这些看似无关的一件件案子,除开那一晚莫名枉死的王翟,桩桩件件,几乎都与当年受降城屠城有关……
该死的不该死的,都已经没有了,剩下的……
就还只一个他了。
又或许,对方早已盯上了他,而王翟之死就是对他的一句无声警告。
手里的佛珠猝然一紧,绳子断了,紫檀木的珠子一颗颗迸溅而出,声音混入嘈嘈切切的雨,变得模糊。
这么杂乱的一瞬,他突然想到了谢景熙。
他想起无数次两人于朝堂之上的对峙,那样凛然的风骨、不卑不亢,很多年前,他也曾在另一人身上见过。还有那一次,韦正死于大理寺后,在夕阳晚照的宫道上,谢景熙曾有意无意地提起过受降城和啸北军。
风雨骤起,所有的思绪在这一刻却骤然清明起来。
倘若这些人的死都与镇北王萧霆有关,那么最有可能、也最有能力的人,便只有谢景熙了。
而他之前怀疑的身份,在这一刻似乎也得到了某种验证。因为当所有的事情都这么巧的时候,那些事便不会只是偶然了。
“来人!”王瑀凛着声音,将外面的管事唤了进来。
风雨卷着枯叶从门口涌入,雨声霎时便大得无法无天。
管事的不敢多问,喉间那句“大人”尚未出口,便听王瑀沉声道:“你派个人去跟紧温姝,另外……”
他一顿,微眯的瞳眸显出骇人的森然,“想办法找人打听谢国公世子束发之前的情况,从习惯爱好到相貌特征,事无巨细、一应汇报。”
管事应声退了下去。
王瑀沉默地伫立在窗前,直到那一抹飘摇的火光融入白茫的夜雨。
一场秋雨断断续续地持续了几日,转眼就是十月初一的寒衣节。
不过是哺食刚过的时候,天色已经沉沉地暗下来,又因着雨多难行,前来寺里祭拜的香客们都早早地散了。
一辆马车停在慈恩寺拐角的巷口,车帘撩开,露出车中女子半张清丽的脸。
王瑀怀疑谢景熙的身份,让温姝接近谢夫人。故而自上次在慈恩寺偶遇谢夫人以来,温姝便常去探望谢夫人,偶尔天气晴朗,她也会陪着谢夫人在沣京附近游玩散心。
这次借着寒衣节的由头,温姝本想约谢老夫人一道往慈恩寺祭奠,但奇怪的是,之前从未推脱过她邀约的谢夫人,今日却破天荒地以后宅事务谢绝了她。
温姝心中有疑,于是留了人在谢府周围打探,而果不出她所料,日入的时候,那名小厮来报,说见到谢老夫人带了一个嬷嬷,驱车往慈恩寺去了。
温姝等候多时,终于在寺门快要关闭的时候,看见一架两马车从对面的雨幕中驶出。
那车辇仅用一匹马拉,制式简单,并不比京中官宦的标准,但温姝还是一眼便认出来,那是谢夫人出远门之时,偶会使用的轻车。
一个身着荼白色暗云纹的身影从车辇中行了下来。她一身简净便装,独自撑伞,甚至摆手让马车和随行的嬷嬷都等在了寺外。
温姝心头一凛,下意识便放下了车帘。
谢夫人父母已亡,寒衣节上寺庙祭拜实属常理,可若是祭奠父母,谢夫人方才又为何要寻理由推脱?且现下又正是寺庙闭门的时候,寻常人也不会选在这个时候前往。
温姝心中生疑,坐在车中半晌不动。雨点噼里啪啦地落着,敲打在壁板上,让人心乱不已。
“姊姊?”温二娘倾身过来,不解道:“姊姊怎么了?可是有哪里不对?”
温姝笑着摆了摆手,道了句“无碍”,可心里却有个莫名的猜想在滋长,像屋檐上的水汽,腾腾的按耐不住。心里有千千万万条丝线揪扯在一起,她心下一横,偷偷将手上一只玉镯取下,藏进了半臂的夹层。
“我的玉镯好像丢了。”温姝嗫嚅,惶然地转向车夫道:“烦请稍等,我得回去寻一寻。”
言讫便拉着温二娘下了车。
两人撑伞回到寺庙门口,唤住正准备闭门的小和尚说明了来意。
温姝心急如焚地哀求,“小师傅您行行好,那镯子是我亡母的遗物,在我身上五载光景,是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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