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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哭。她一哭,他便心软了。后来,他好不容易才哄好她,这是他第一次哄她。吃饱了,人便困了,但回宾馆有些早,于是就近找了一家水吧,要了两杯橙汁边喝边休息。思考了很长时间,白启书最终决定在此揭开心中的疑惑。他面对着她说,那天我在你的包里发现了一张药物说明书,上面好像写着治疗白血病,你知道这张说明书吗?他尽量做得自然,好像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而是突然间想起来才随便问问一样。她愣了一下,被他捕捉到了——她真的对他有所隐瞒。她迟疑一下才说,本来我想晚点儿告诉你的,那是我妹妹手术以后用的药,但她不是白血病。他哦了一声,那是什么?她继续说,是一种怪病,咱们老家的医院都治不了,眼看着人都不行了,后来送到北京病情才算缓住。他问,现在呢?她说,放疗以后就回家休养了,刚从医院出来那会儿跟我呆了几天,有一次你不是问过我吗,还有上次你在我手机里看到她的照片,其实她戴了假发,现在头发才长出来一点,那个脑袋跟刚割过的韭菜畦似的。说到最后的比喻时,她笑了。她居然笑得出来,白启书听完她的讲述有点儿害怕,这类轻易就能夺走生命的病总是让他胆寒。他想安慰她几句,却不知道说什么好。他不想同情她,更何况是她妹妹。他觉得被同情是可耻的。沉默了一会儿,他又问,现在已经确定治好了吧?她答道,医生是这么说的。他自语道,这类病应该不会复发的!她故作轻松地说,但愿不会。本来他们打算去灵隐寺的,但天气不好,便改作明日再去,后天回家的车票也已买好。从水吧出来,他们朝着附近一处不高的山坡走去,打算在树林里转转。一路上,白启书更加沉默了,而内心却在激烈地斗争。他想她借走的3万块钱一定是用在了她妹妹身上,她是不是就此不想还了呢?她妹妹的病以后会不会复发呢?她在她妹妹身上花了多少钱,她如今还剩下多少钱呢?如果他真的和她好了,她在他们家里是老大,下面的弟弟妹妹都需要她照顾,那么他们两个人的小日子会不会受到影响呢?他想了很多很多,全离不开自己的钱和幸福生活。他知道这很自私,可是没办法,因为不为自己着想他不会活得舒服。还记得上学时他就希望未来的另一半最好是个孤儿,无爹无娘无牵无挂,只一心一意跟着他对他好。很突然的,她把手从他手里使狠劲儿甩了出来。他一怔,她停住脚步不走了。雨点打在她露在伞外的左肩,他反应一会儿才把伞移过去,想要替她挡雨。她扬起手,一把将伞打飞了,板着脸质问道,我问你,啥时候看到那张说明书的?他猜到她可能发觉到了什么,但没心思考虑,便脱口而出,昨天在大巴上。她讥笑道,你这两天一直拉着驴脸,难道就是为了这个?他不置可否,目光移向了别处。她冷笑了两声,我说中了对不对,我以为呢,怪不得你总是忸忸怩怩,原来为这个,你怕什么?我妹妹的事用不着你管,就算她死了也用不着你的钱,借你的钱回北京我就还你!她说得咬牙切齿,他妄图申辩,刚说了“不是”两个字就被她打断了。她说,不是什么?就是就是就是,你就是个小人、自私鬼、大财迷,怪我眼瞎看上了你,真是倒了八辈子霉。告诉你,她一字一顿地说,白——启——书,从现在开始,咱们一刀两断恩断义绝,我就当从来都没认识过你!他又想说话,刚一张口就被她吼住了。她恶狠狠地看着他,水珠挂了她一脸,好像从愤怒的眼里喷出来的。她继续说,你甭担心,该你的钱我肯定还给你,现在咱们就各走各的。说完,她追上被风吹远的伞,撑起来与他背道而驰。她的背影渐渐消失在树林中,偶尔行至林木稀疏处还会露出那把玫瑰色的雨伞以及伞下两条快速行走的腿。他没有追上去,或许这就是他想要的结果。如果真的就这样结束也未尝不可,只是他对她的愧疚之情会让他难受一段日子。他觉得眼前越来越黑,视野也愈加模糊,就连那把伞也看不到了。开始他还以为是幻觉,直到越来越猛烈的风差点儿将他吹到,他才抬起头看了看天。这一看不要紧,竟然吓了他一跳。只见空中乱云飞渡,雨点箭簇一样朝下射,他这才发觉浑身已湿透。他本能地想找个地方避避雨,但这是荒山,除了脚下的石板路毫无其他人工设施。风雨越来越大,那雨简直是倒下来的,那风将眼前的树梢全部抹平,就像巨大的电锯经过一般。他赶紧朝山下跑去,本想跑得快些,无奈道路光滑视野又模糊,加之风吹雨灌,让他一阵阵气短,哪里还跑得起来,只得扶着摇晃的树木一步一步地朝山下走去。这是什么鬼天气,他心里嘀咕着,忽然记起了台风和罗莎这两个词语,于是恍然——原来这就是盛传已久的台风“罗莎”他记不太清是何时何地听到的这个词了,但能确定自己遭遇了台风,并且其威力势不可挡。终于来到山下,他朝着公园跑去,那里面有长廊和亭子。七拐八拐,找到一处木亭,里面已有了湿淋淋的人。他连忙跑进去,叉开腿站着,两臂也微微扬起来,像一只晒翅的鸟。水流自上而下顺着他的裤腿流到脚底,汇成一道水沟像洼处延伸而去。流得差不多了,他脱下衬衫拧干了上面的水之后又穿好了。一摸裤兜,还有手机,于是赶紧拿了出来。已被淋湿,甩了若干下,上面还挂着水珠。所幸还在开机状态,他拨了范海兰的号码,提示关机。等了一会儿,他又拨,还是关机。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在哪里?手机关机一定是被雨淋湿了。这个人真不会照顾自己,手机在包里,还带着伞,怎么会被淋湿呢?不过这样的天气,带伞就相当于带了累赘,一点事儿也管不了。他着急了,人是他气跑的,如今联系不上,万一出了什么意外,那他可要吃不了兜着走。不行,得要找到她,找到她一切都好办。风和雨没有减弱之势,眼看着天就要黑了。白启书顾不得想太多,只能硬着头皮跑进了大雨中。马路上车不多,到处积水,一片汪洋。到现在他只能凭着直觉往前走了,实在不行先回到宾馆再想办法。这时他才想起手里一分钱没有,全在她的包里。因此,他只能走回去了。有些地方的积水很深,他深一脚浅一脚地摸索着前行。为了不让手机淋雨,他只能两只手护着它,打算每隔几分钟便打给她一次。这一刻,除了找到范海兰,任何念头都不存在了,她仿佛成了他唯一的希望。大概走了半个多小时,雨小了,但风依然很大。吹得他浑身战栗,一股股凉气直进骨髓。他不想再走下去了,给她拨了若干次电话,但每次都提示关机。如果不是看到马路上的灯光和汽车,他简直绝望了。汽车一部分熄火了,剩下一部分也如履薄冰,即将熄火的样子,偶尔出现几个人影在风雨中跋涉。他实在走不动了,靠边到一处电话亭里歇息。眼前一片模糊,灯啊车啊人啊树木啊房子啊都在风雨中飘摇着,那么不真实。他看着手机屏幕,马上就要没电了。他想再打最后一次,如果还是关机他便先回到宾馆再作打算。他拨了,依然提示关机。他立刻挂掉了。他心里说,范海兰,你不能怪我绝情,我已仁至义尽。刚出电话亭,手机响了。他一看,竟是范海兰打来的。他一惊,马上摁了接通,好像晚了一秒钟就将永远错过。那边没有声音,只听到清晰的水声和车声。他一连串喂喂几声,才听到了轻微的喘气声。他说,范海兰,是我,白启书,快告诉我你在哪儿,我的手机就要没电了,我得去找你。那边终于说话了,我也不知道我在哪儿,到处都是水,走也走不动,车都淹了。范海兰是个路痴,他知道这一点,于是便问,你抬头看看,有没有大厦或者其他显眼的建筑?过了一会儿,她说,没有,一片漆黑,好像停电了。终于还是没有办法,他安慰道,你别着急,就在那儿呆着别动,我马上去找你,千万不要走啊!她唔了一声,听那语调像一个无助的小孩在答应家长。白启书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从头到尾分析了一下,他认为范海兰就应该在附近,因为他下山时,她走开也不过二十分钟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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