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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幼真这次却沉默了片刻,才轻声说道:“不是的。”

他偏头看去,她低垂眼睫,如编贝般的牙齿咬着下唇,高原气候干燥,她一向润泽的嘴唇现在微微起了皮,再被她这么一咬,留下了一小排清晰的牙齿印,而后她停顿了许久,才继续说道:

“以前,我爸爸曾许诺过要带我来雪山看日出,后来……你也知道。”

“你还记得吗,我们领证那天是个阴天,下了点雨。妈妈和我去接爷爷,那时候爷爷身体已经不太好了,他望着车窗外边,说‘要是个晴天就好了’,他的表情……看得我很难过。后来,爷爷下葬那天,也是个阴天,下了雨。”

他愣了一下。

她长长地舒出一口气,抬起眼睛,对他笑了笑,说:

“所以我才想来这儿看日出的。”

温恂之凝视着她,眉头慢慢地皱起来,然后他忽然脱掉手套,捧起她的脸颊。她的脸颊很小,他的手却很大,可以轻易地捧住她的脸,他的拇指在她的脸颊上摩挲了几下。

“你别哭啊。”他哑声说。

他凝视着她的目光很专注,眼里全是不加掩饰的担忧和怜爱。虞幼真一愣,她本来没有想哭的感觉的,可被他这么一说,又被他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竟渐渐觉得眼眶有些发热。

该怎么形容她这一刻的心情?

难过,委屈……很复杂。

她低下头,咬住嘴唇,闷声反驳道:“才没有没哭。”

他没说一句话,沉默地拢着她的肩头往他怀里带,她的额头抵在他的肩膀上,能闻到他身上令她安心的气味,也能感受到他的手掌一下又一下地顺着她的脊背。

他在无声地安慰她,告诉她,他在。

她闭上眼,忍住鼻尖忽然翻涌上来的酸涩。

人是很强大也是很脆弱的生物,可以在打击中一次又一次站起来,甚至不惧反刍伤痛,但同时,只要一个关切的眼神,一句真切的关心的话,就可以让人丢盔弃甲。

就像现在一样。

他从始至终都很沉默,只有那轻轻拍打着她肩背的手证明着他一直陪在她身边。

恍惚间,她想起爷爷过世的晚上,他急急地敲开她的门,走近来,一直走到她身边来陪伴她,他没有说一句话,只是沉默地把她抱在他的怀里,抱得很紧很紧。

在那个仿佛要在哀痛中溺亡的夜晚,他是她漫天洪水中唯一的救命的浮木。

——只要他在,她就会觉得很安心。

虞幼真用脸颊蹭了蹭他的颈窝,不知道过了多久,等那阵难受的劲儿消停了,她才轻轻挣脱他的怀抱。

此时,天已经比先前亮了许多,日光穿透云层,千束光芒自云端倾泻而下。

她有点不好意思,抬眼望天,恰好看见缠绕在贡嘎雪山上的白云,她伸手指了指,说:

“有云。”

温恂之也抬头望了一眼,“嗯”了一声。

她轻声道:“可惜了。”

她没说可惜什么,但他却明白她的意思,于是他摸了摸她的额发,安慰道:

“再等等。”

虞幼真点点头,他们现在也只能等。

时间一点点流逝,那团云还顽固地盘踞在原处,并不肯移动,直到日照金山结束了,天光大亮,它还在那儿。

虞幼真放弃了,她端起相机,对准贡嘎雪山,拍下最后一张照片。她低头检视这张照片——贡嘎雪山屹立在画面的正中间,暖金色的晨光擦亮了它上半截山体,将那雪白而冰冷的积雪都染上了一层暖融融的浅金色。

这张照片跟她看到的那位博主拍的照片像极了——除了有厚重的云层。

不过算了。

她拉高围巾,围住被风吹疼的脸颊,轻叹了口气,道:“也挺好了。”

遗憾是常有的。

今天她也看到日照金山了,应该知足了。

这时,在她身侧的温恂之忽然说:“我们先不回去了。”

虞幼真:“什么?”

温恂之望着前方,温声说:“我想再看一次日出。”

她错愕地抬起眼,问:“啊?你不回港城了吗?”

“回啊。”他说,“但不是现在。”

他脸上露出些许回忆的神情,道:“以前还在国外念书时候,我和友人去阿斯本山滑雪,在那儿过了两晚。晚上我们喝酒聊天,抬起头看到星河满天,我们就一直聊啊聊,聊到了日出……忽然有点想念那个场景了。”

他垂目看向她,眼角微微一弯。

“幼真愿意陪我重温一下吗?”

等日照金山过去之后,两人便驱车下了山,他们下一个目的地是冷嘎措,在这里也是看贡嘎雪山的好地方,可以看到横断群峰蜿蜒的山脊线。

不过,去冷嘎措之前,他们还需要去沙德镇休整一下,做一些准备工作,比如先给汽车加油以及补给粮食、饮用水、氧气瓶等,然后才会从沙德镇继续出发,开向帮吉木德,并准备在这儿骑马走a线上冷嘎措。

他们吃完午饭已经将近十二点。温恂之先是把他们上山需要用到的东西全部整理了出来,虞幼真见他拿了睡袋出来,她看得人有点懵,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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