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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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个下午，依芙在工作室的电脑前研究亡灵支持魔鬼的比率。听见他的发问，她连忙抬起头，托了托架在鼻梁上的眼镜。她回答他：“我只想跟随你。”她说：“我什么也不要。”他再问：“你有什么目的？”她是不加思索的，回答他：“我自觉是属于魔鬼。”说过后，她把视线放回电脑荧幕，继续她的研究。魔鬼退出她的工作范围。他实在喜欢她刚才那一句，只是，他的脸上依然没有什么表情。他还未曾准备表露些什么。天地悠悠，有人自觉是属于自己的，这是多么富有安全感的事。魔鬼得到了一个他喜欢的答案。但在另一天，他还是向她问了：“你对我，最尽可以付出多少？”那是一个夜，她正抱着三只猫沉思。听见他的问题，她回答：“是付出青春所能够付出的。”他望着她，没作声。而她说下去：“我愿意把我的所有青春付出到你的成就上。”她站起来了，望牢他的眼睛。“让我的青春成为你的大事业中的一点小火。”她说得那么实牙实齿，那么无畏无惧，这种表达的力量，把她与他的距离拉近了，一时间，他还有点觉得，她与他一样的高，一样的强。快平起平坐了。了不起。他在心里说。然后，他转身便走。用堡垒当家，走的每一段路都是迂回的。他走在被一个个火把照明的长廊中，长廊又窄又长，有种豪华中夹杂破落的险恶美。技着一件枣红色睡前长袍的魔鬼，拖着一个步行的影，与这夜长廊中的情调配合得天衣无缝。他走着走着，边走边幻想，当一天，她的青春全耗尽在他身上之时，会发生什么事。她会变成什么样子。今天的她风姿绰约，干劲十足，有种很精力充沛的女性美态。她充满动力，他联想不到她一旦精力耗尽的老态。她说要这样子牺牲给他，他却幻想不到那强烈。真可惜，他只能想到她的好。终于穿越长廊了。到达了他的私人范围之后，居然有那一点点的孤独。渐渐，在一个闯进他生活的女人的照顾中，魔鬼的力气一点一滴的回来了。他开始觉得闷，他开始有所动静，他开始想决斗。他的脑子里，有伤害世人的念头。那天在吃一窝美味的姜葱鱼头时，他把鱼的眼瞪了好久好久，然后他决定，他要得到全世界所有排行最年长的女儿的眼睛。排行最年长的女儿的眼睛，这惩罚大家不会陌生吧！在上帝帮助摩西带领以色列人逃离埃及前，天降之灾中，要数这件最惨烈，上帝要把所有埃及地内所有排行最年长的儿子杀掉，由法老王的儿子以至牲畜的头一胎，全部不能幸免。魔鬼突然间有模仿上帝的渴望。上帝惩罚生灵，上帝有他的理由。而魔鬼的理由，就是模仿上帝。鱼头一只只放在瓦煲之内。他享受着美食，就那样惭愧了。上帝不曾沉迷在这些小眉小眼的刹那享乐满足之间，他却会为这些小事而感动。他及不上它。模仿，大概是一种敬意。他把依芙叫来，依芙便执行了。他给她三个夜，她便派给全世界的猫这个任务。她站到最接近月光的位置，背着圆月，向世界上每一只猫发出指示，要它挖走全世界长女的眼睛。这三日，世界变成了地狱。猫发狂一样，袭击喂养它、抚摩它、爱护它的好主人。平日，猫一望上人的眼睛便欣喜了，主人的眼睛传递了与猫作感情交流的信号。但今日，猫只想扑到主人的脸上，把眼挖出来。无意义的伤害。堡垒中多了上亿只眼睛，放到一个一个玻璃瓶子之中，满满的，挤到一起的，像少女所储的幸运星。眼珠带着血带着肉，交叠挤到一起，有那腥腥臭臭的嫌恶之味。用来欣赏世界的美好的眼睛，下场竟是如此。三日过去了，任务完成了，魔鬼满意地审视粒粒令人瞠目结舌的眼珠，不得不夸奖：“你的工作效率很高。”她笑了。他在她的笑容中别过脸去，他凝视着他的所有收获，然后，有一刹那的迷惘。他不知道要这些眼睛做什么。忽然，背后传来一声微弱的叫声，与及，从水状物体中抽取东西的挖破声。魔鬼转脸一看，依芙血流技脸，而她的双手，递上两粒眼珠。眼珠是她的，她的脸孔遗留了两个血洞，深深的，湿润的，旋转如海洋的激流。他惊讶非常。他听到她说：“我也是长女儿。”她把眼珠放在他手心。他才忽然明白，他这一声号令，究竟是什么一回事。他递夺了女人的眼珠，但又得物无所用。这根本就是无聊。他忍不住说：“为什么你要这么做？”她的血由洞口流到嘴唇，一滩又一滩，当她开口准备要说话之际，血便涌到嘴巴内，她喝掉了自己的血液，然后血又滑到喉咙去。但还是能够把字吐出来：“为你，我可以牺牲尽我所能牺牲的。”说着的时候，血又从嘴角滑出。魔鬼也惊怕了，为着此情此景，与及她的话。他退后了一步。她继续说下去：“但愿，我牺牲了我的眼睛，可以令你的眼睛更漂亮。”魔鬼的心苦恼起来，他从来没这样想。他要亿万人牺牲，并不是为了裨益自己。他摇了摇头，不得不承认，整件事是可耻的，连损人利己也说不上。于是，他跑出露台，在这山之巅遥望远处万家灯火，他高举双手，向大呼喊：“给我把光阴带回三日之前！”瞬间，天裂开，星星和月亮都走避了，日光、夜间循环又遁环的交替在被撕裂的空间，直至三次的完满，才完结。三日的光阴回来。魔鬼回头望向他身后的女人，她的眼睛在她的脸上，而神情，是迷惘的。他的饭台还剩下鱼头的尸骸。三日之前的那个晚上。依芙问：“我的主人，你差使我来到你面前”魔鬼回答：“没什么，只是多谢你为我准备的晚餐。”她不好意思起来。“是厨子的功劳。”她显得高兴，脸上有笑容。他看着，心也欢快，他决定，她这个状态最合情合理，最好。比脸上挂有两个血洞的好。他把她退下。看着她离去的身影，他便想，如果他要一个人长伴身旁，她会是个好选择。比起天使、少女圣母，合适上一百倍。为什么不？他既然能与不适合的女人恋爱，他更能与最适合的女人恋爱。她走得远了。他发现，她的腿，原来好修长。当你决定去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很多事情，便会越来越顺眼。在魔鬼的眼中，依芙一天比一天漂亮、有魅力、尽忠、合适。对了，合适，这一个项目最紧要，众里寻她，要找的，不过如此。世界上，一半的人口是女人，而他身为魔鬼，再好条件的女人，他要多少有多少，上万年来，自动献身的不计其数，然而献身又令他觉得可行的，便没多少个。她看中了他，要依附他；他感觉到这依附是效果良好的，便让她来靠一靠。但觉，是梦幻组合，可以擦出火花。而最重要的是，他认为，她不会背叛他。她那么愿意为他，那么景仰他，她怎会对不住他？他不相信，有女人会比她更爱护他。魔鬼开始主动走到依芙出没的角落，看一看她，与她聊天聊天，抱一抱她的猫，然后他觉得好舒服。传说中，最理想的女人要集太太、情人、秘书、朋友于一身，面前这个女人，每一项都胜任。依芙在向他说着人类的新闻，她跟他说人类战机的最新发展，人类研究了几十年，隐形战机始终不是隐形。魔鬼看着她，觉得她好可爱。然后他决定，给她一个更亲近他的机会。也当是给自己的。是了，就决定要这么做。一天，魔鬼差遣人把依芙送上直升机，然后把她带到一个很高很高的地方。那里，魔鬼在一片云上等待她。他伸出手来，示意她走出直升机之外，但那是一片天啊，她犹豫了。他于是这么说了：“不用怕，你有我。”她听罢，眼内闪出光芒，在暗暗的惊喜之中，她听他的话，伸出她的手。他拉住了，她便踏空而出。≈ap;ap;x679c;≈ap;ap;x7136;，在魔鬼的天空下，她一切都平安。在空中踏了两步路，便踏进魔鬼的云端。那片云，仿如一个小鲍园的大小，厚厚的，软软的，踏了上去之后，就像踏进一个怀抱那样，是安全和温暖。她在感受着这片云，而魔鬼说：“这片云是我送给你的礼物。”她稍稍有所愕然，他居然送地一片云。她的心突然间狂跳了。莫非他终于心动？莫非他喜欢。上了她？魔鬼捉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