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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安城从早上开始,就沸腾起来。先是衙门的后院墙,无缘无故的坍圮了一段,然后封街锁巷的不让过路,接着沈大捕头带着人,到处查访,连城门守卫都多了不止一倍。像洛叶和萧子衿,这种独来独往都习惯了的浪子,其实完全不受影响,白天可躲,可易容,晚上能翻墙,能灭口。影响的,是这两个月刚到临安的另一群人。他们的长相,高鼻陷目,虽与中原人的差别不是很大,但骤然有这么一大群,也难免引人怀疑。奇怪的是,沈一心的人见到了他们,不仅不加以拦阻,反而放他们一路畅行。只见这群人,就这么大模大样的抬着个足有半人高的木箱,进了卜知坊。“生意来喽。”小陶儿一声吆喝,洛叶不见了踪影,她这个打杂的就得多干一样,看门的任务瞧着轻松,但往来这么多人,要一个个的赔笑过去,也是眼胀脸疼。“我找你们的主人。”好家伙,说话这人一看就不是善茬,络腮胡子,枯草一样的粗发,跟江南温水泡出来的诗人公子可毫不相同。这该是草原上牧狼的,这么冷的天气还敢坦着上半身,他来的地方定是严寒无比,小陶儿一个灵秀的姑娘,在这么一大帮的男人里头,显得更加小巧可爱。这么个精致的娃娃,心里头七拐八弯,仍是笑脸不改,可不教他们看出破绽来。“各位大爷稍等,我进去通报一声。”话刚说完,只见她错落几步,晃眼已经消失了,这身法得洛叶真传,几年后,也能大成。“坊主,坊主……”小陶儿敲了敲门,等里头发出机关闭合的声音,这才敢探头进去瞅了瞅,“有客人来了。”“什么人?”萧竹音放下手中的书,洛叶不在之后,她连院子里都懒得去了,一天到头憋在书房里,连崔大夫都怕她憋坏了,连劝多次也是无用。“穿着汉人的衣服,但看上去可不像汉人。”小陶儿撇了撇嘴,“不是金,就是辽。”“金人吧。”萧竹音站起身来,微笑着摸了摸小姑娘的头顶,“陶儿聪明了。”“我本来就不笨!”小姑娘可不服,鼓着腮帮子生闷气。外面的正是午时,阳光落在金桂树的顶头上,萧竹音的眼睛眯了眯,问小陶儿道:“这几天北边可有传来消息?”“有的。”小姑娘掂着脚尖,抬手努力给萧竹音遮点阳光,“都放在书房底下了,坊主想查看?”“嗯。”停了停,萧竹音又笑道,“不急,等先看看这几位客人想打听什么。”卜知坊,除了一间阴森森的书房,其实还有专门用来接待客人的大堂。只是萧竹音生性极懒,连路都不大乐意走,所以熟客也都懂规矩,知道在书房里头找她。而这闹哄哄一大缸子的陌生人,书房可是呆不下,才安排在了大堂里面。看着粗野的金人,其实规矩并不少。他们来了有五个人,两个担箱子的,两个戒备的,还有一个定是来谈生意的。整个大堂里,只有那位和小陶儿搭话的汉子坐着,他的坐姿十分拘谨,挺背沉肩,倒像个常年军旅的将士。萧竹音在心里头笑了一下,这样的人大多耿直天真,没什么心眼,让他来谈生意,可只有亏本的买卖能做了。“萧坊主……”这汉子赶紧起身,想学着文士作个揖,又觉得太过牵强,只好抱拳,咧嘴笑了笑,“我们是……”“我知道各位的来历,”萧竹音挥了挥手,打断他的话,“请直接说消息与价钱吧。”九丈大汉局促的都快涨红了脸,他赶紧将那木箱打开,里面的金银珠宝在阳光里几乎要把人眼闪瞎。小陶儿喉咙里压抑的惊呼了一声,就算是在卜知坊里,她也没一次见过这么多的钱财。萧竹音却不为所动,她确认似的点了点头,指尖拂过箱盖,又把珠宝掩藏了起来,“出得起这样的价钱,想必要买的消息也不是那么简单吧。”“……是,”这汉子犹豫道:“但我家公子可以再加价。”“不急,”萧竹音双手拢在薄纱袖中,温言细语,“且说你们想要知道什么。”“十三年前,洛家村被灭的真相。”小陶儿闻此言,吓的一个哆嗦,往萧竹音的身后躲了躲,她可怜兮兮的捂着自己的耳朵,可不想听到些要人命的秘密。萧竹音摇了摇头,她微笑道:“这个消息,可不止这一箱珠宝。”“姑娘但可开价,只要我家公子拿得出来,定不吝惜。”

“钱我不缺。”萧竹音说的是实话,卜知坊里人人腰缠万贯,就是洛叶这个穷光蛋的酒钱,也能在临安城里置办一座不错的宅子。“那姑娘想要什么?”大汉又问。“我手上有你们想要的消息,你们手上也有我想知道的往事,二者相易,如何?”精明的生意人会永远把握这缝隙里的机会。这金人买的,是淮水分界以来,临安城里最大的消息,所以萧竹音作为交换的,也一定是能搅得天下风云突变的秘事。金国里能与之相提并论的祸事却还要早一点,得追溯到二十几年前。这汉子想了想,实在弄不清楚这姑娘到底要做什么。“这事我不能做主……”他为难的皱了皱眉,“需和我家公子商量了,才能定夺。”“好。”萧竹音也不客气,“那便等你们商量好了,再来吧。”“陶儿,送客。”其实,萧竹音想要的消息没那么复杂。金国二十多年前一场内乱,她这里自有记载,就算不够详尽,推敲推敲,也能明白个七七八八。而今风头已去,该死的不该死的都埋了黄土,萧竹音又不傻,要这无用的消息作甚。她轻轻叹了口气,嘱咐小陶儿烧上一壶茶。要让洛叶知道她又将自己关在书房不肯出来,定是唠唠叨叨许多责怪,还不如趁此时在躺椅上晒个太阳,也好省了那些担忧的心。而这时,洛叶和萧子衿正窝在酒楼里。洛叶会易容,也不知跟谁学来的手艺,只要不作夸张的表情,就可让人辨不出真伪。他们两个现在是求学的文弱书生和花甲老母。萧子衿是老母。为了能占洛叶的这点便宜,他也算是豁出面子去了,洛叶也赏脸,一口一个“娘”的招呼着。“娘啊,这酒你可不能喝,对胃不好。”“娘,娘,快把桂花糕放下,您的牙可经不起甜了。”“娘,您慢点起来,都这把年纪了就服点老,昨天还差点给人拐走了呢。”年轻的书生可真孝顺,鞍前马后的伺候着自家老母,可有谁知道,老母心里苦啊,萧子衿气哼哼的坐在酒楼窗户旁,也不理睬殷勤的洛叶。大家都只当这年老的母亲脾气不好,指指点点的,偶尔也背后说几句羡慕话。“这可是你自己选的。”洛叶笑眯眯的给他乘了碗小米粥,幸灾乐祸的声音压成一线,直接传到萧子衿的耳朵里。这酒楼建在闹市区,往来捕头甚多,可就是瞧不出这二人的身份。不过身处豺狼虎豹当中,胆大如洛叶,也不敢光明正大的嘲弄萧子衿。萧子衿想了想,忽然把那粥碗往地上一掼,巨大的声响把周遭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洛叶也瞠目结舌的愣在那儿,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的余光一扫,瞧见了刚上楼来的沈一心。这易容虽好,但也很难瞒过沈一心的眼睛,他在江湖里能称一声神捕,也不是全无本事,光这“凝目识伪”的天赋就难得一破。他身边还陪着一个赵良玉,和几个小捕快,要是现在被他察觉出身份来可糟了。幸好,萧子衿与洛叶这一桌靠窗,都侧对着沈一心,萧子衿刚刚将碗一摔就背过身去,而洛叶则低着头收拾地上残骸。都酒楼里的人,以为是做儿子的惹了老母伤心,一瞬间的沉默后又各干各的去了,沈一心站在楼梯口探看了一下,嘴里嘀咕了一声“晦气”,就陪着笑脸,带赵良玉换别家酒楼谈事。洛叶蹲在地上,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这才敢站起身来。“……”小二个子不大,气场挺强,他横眉怒目的瞪着洛叶,气的说话都不利落了,“你你你……这碗碟可是一套,坏了这一个,其他都不能用了!”“我赔,我赔……”洛叶赶紧堆满卜知坊里接生意的笑脸,她从怀里掏出锭不小的银子,“小二哥,剩下的你留着吧,今天是我们不好,让你担心了。”小二这才缓和了脸色,他们这间酒楼是城里最临近圣贤庄的,生意兴隆,不过怪异的客人也不少,未防人生事,酒楼里从跑堂到厨子,都有一身的好本事,万万不能得罪。“娘,我们走吧……”洛叶搀扶着颤颤巍巍,老眼昏花的萧子衿下楼,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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