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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我们夫子如今缘何身体依旧健朗,牙口也好么?」

国师江墨顶着他那一张看似精明的面容暗自思索了半晌,喉头滚咽了几遭也不敢给出最为笃定的答案。

面前这人却施施然的起了身,伸展了下手臂,又扩了扩肩肘,这才拢袖浅笑而立,拖长了声调道,「因为他从不多管闲事。」

语毕弓腰拾取刚才砸中江墨而落了地的书本,「咻」的一下便又当石块掷了出去,连连引了金渠河中十多个水漂,这才一页沾一页的浸透了满纸,将甚么狗屁圣贤满腔之乎者也尽数污成了连片晕墨,沉沉如晦落,这金丝装帧的书笺似乎再也承受不住如此浮重,「噗通」一声坠入河底,惊得游鱼一阵乱蹦,姹紫嫣红瞬间炸无数水花满满。

他这才像是舒了口气,冲远处在廊下习字的苏衍道,「阿衍,我且问你,我刚才这一举里,你悟出了甚么?」

苏衍眨眨眼,深谙太傅恐怖的性格,遂从容马屁道,「尽信书不如无书。」

太傅哈哈笑仰了一张脸,去看江墨那瞬间五颜六色交汇的尴尬面容,伸出葱白的指尖,颤悠悠指着苏衍道,「瞧见没,这小子当真孺子可教也。如此有慧性,还需得我提点甚么?」

还需要提点的多了去了!

当先便要教他如何躲着你这个太傅!

上天入地也寻不出第二个这般没谱没调的人了,江墨只恨不得一剑捅穿眼前这个祸害。

可也正是这个祸害,曾与自己言之凿凿,「江墨,护好苏衍。」

护好苏衍、护好苏衍、护好苏衍……

这还用得他说么?

让苏衍存活下去、不仅仅是存活的好,还是让他当上隗升帝国之主的意义,纵使上穷碧落下黄泉,他俩也永远不会忘。

不止他俩不会忘,夫子也不会忘,葬于地底的大哥……更不会忘。

只是江墨没想到,那个祸害留下这句话,竟是为了离开。

温浮祝吃饭的速度着实很慢。

恰如师父所言——像甚么王公贵族家出来的那种特别讲究的公子。

但是也正如师父如此这般的夸奖,聂白深知师娘为甚么不喜欢和自家师父一起吃饭了。

因为他速度太慢,跟师父在一起吃饭,哪里像是聂白陪他卧房顶时匆匆解决的快餐——三两口一吞咽,完事,管饱。

绝不是将大把时光统统浪费在剔鱼肉身上的。

直到夜幕上抖挂起无数星子,趁着那鱼凉了发腥前,温浮祝堪堪停了筷子,拿过一旁绢巾擦了擦嘴,尔后就在聂白以为他们可以走了的时候,温浮祝竟然又提了筷子去戳那鱼骨头,挑那稠脊髓。

聂白寻思着,他师父现在肯定在心底开骂了,也肯定好误以为自己把师娘拐跑了。

像是瞧出面前这个年轻人的沉不住气,温浮祝笑言了句,「你莫急,我将这鱼骨头剔好了咱们就能走了。」

聂白不解,却也不敢多开口问。

不知怎了——别看师娘总是一副文弱的模样,脸上也时常挂笑,虽然不是自家师父那浮夸的笑容,只是唇角好像一直有微微抿起个弧度,却也让聂白有点怕。

就是有点不自在,好像所有心思在这个人面前都藏不住似的。

是他一垂眸长睫微掩满眸水色时,乍然又忆这人眼中水波微荡之姿——像醉酒,醉他自己,亦醉看客。

却也像是饮茶,总以为三分醉了,没想到秉承的却是十三分的清明。

秦娘和自己说过的——万物皆有个度,如若一个人太过或是太不过,前者不是祸国妖孽,便是璞玉无瑕,后者不是逍遥隐客便是顽石无光。

聂白是听不懂这话的,寻思了很久也不知秦娘是怎么得出了这个奇葩的结论。在心头上颠三倒四的想了半天,还是忍不住去问了问师父,师父便反问他,「你觉得你十三叔是个甚么样的人?是一块发不了亮的臭粪坑石头,还是一块亮晶晶的大金钻。」

聂白「啊」了一声,一瞬间便懂了。

他后来将这个道理用在了许多他所见着的,那些形形色色的人身上。

可唯独对于温浮祝这个人,他拿捏不定。

第一感觉,温浮祝明明该是前者,是璞玉无暇。

可偏偏多了几眼凝视,便觉得这人是顽石无光。

无论无暇还是无光,这都不是聂白要考虑的范围,因此他只是秉持着师父教他的原则——能别说话就别说话,咱能装哑巴就不必非得装傻子。

因此聂白也只是微微点了头,示意前辈想怎样就怎样,他只默默帮忙打个下手便好。

直到温浮祝提了这个小食盒慢悠悠跟着聂白晃到了谢常欢所在的酒楼后,已经十分的月上中天了。

聂白从来没有想过,师父没骗自己的——温前辈的轻功,果真不过尔尔。

因此心下忽又有点小庆幸,觉得——自己好像还不是那么差劲的。

因为师父曾说自己的名字能挂上那悬赏榜,纯属布榜那人忽然打了个瞌睡,错划了十多号人的名字,才将你提上来了吧。

只听得聂白一张小脸青红相交,想了半天也只能怔怔的在原地空张嘴「啊……」原来是这样的么。

可秦娘却说师父只是为了打击自己让自己不懈怠的,今日瞧见了温前辈,聂白便又觉得,师父果真是为了打击自己才会那么说的。

温浮祝沐浴完出来后就瞧见谢常欢已霸占了他的床,一边剔着牙还一边打了个满是腥气的饱嗝,笑的那叫一个心满意足——「谢谢啊老温,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不过……你还带了那么多鱼刺回来做甚么?」

谢常欢指了指小食盒旁侧一个干干净净的小袋子,他去找聂白问过了,是温浮祝在酒楼里拿筷子一点点剔下来的小刺,直接交由大厨洗干净了这才装着带回来了。

只不过谢常欢寻思着,他应该不是打包回来叫他把这些也吃下去的。

「可作毒,亦可作暗器。」温浮祝擦了擦仍旧湿漉漉的头发,「我怕路上暗器不够用了。石子那东西随身携带太多也不方便,刚才吃饭时瞧见这鱼刺晶莹剔透,骨头又硬,倒觉不错。」

谢常欢闻言却像是听了甚么了不得的话,一下子从床上蹦起来便奔去桌边揽了温浮祝,「老温,一路上你不用出手太多,这些尾随而来的杀手好解决,只是到了最后要取东西时,只念你能多帮忙提点下,多一个人便多一双眼睛……你也不用怕别的,我在这儿,还要你出手做甚么?」

「你给我松手谢常欢,」温浮祝双手都按在头发上,想起身没起的来,被他两臂抱着死死的勒回怀里。

「你身上一股腥味,我刚洗完澡。」

「好吧。」谢常欢不情不愿的松了手,「我原本也刚洗完澡呢。」

顿了顿,眼瞧着温浮祝只穿着一件薄薄单衫又坐远了,谢常欢忍不住巴巴的跟上前,却也不敢离太近道,「老温,多谢你的消夜。」

「嗯。」

「嘶——你听没听过一句话?」谢常欢的调子忽然变了起来。

温浮祝继续淡定的擦着头发,头也不抬道,「暖饱思淫欲,我听过的。」

谢常欢一瞬间想出口的话又尽数堵回喉间——这就是他为甚么喜欢叫温浮祝为温老狐狸,因为他实在太擅读人心了。

「那你有没有听过另外一句话——」

「甚么?」

这回轮到温浮祝讶然。

「夜深情急时,当值透死忘生事?」

一字比一字咬音更晦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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