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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活生生的例子在前,沈怿刹那间就猜到了:“妈妈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说着,脑海里忽然响起两句对话——
“你和我妈妈有邮件往来?”
“嗯,偶尔会有。”
想到这里,沈怿的语气变得笃定起来:“妈妈和陆闻津合谋骗我。”
沈凝抬眼,看向沈怿,对上一双幽怨的眼睛。
她嘴唇翕张,心底仍有些犹豫,犹豫该把事情说到什么地步。
她确实早就知道了。
四年前,也是在十二月,陆闻津给她打过一个越洋电话。
“总有一个人陪沈怿走完这一生,排除掉纲常伦理,我会是那个最合适的人选。”
这是陆闻津当时的表态。
“陆闻津,纲常伦理恒在,你不是良配。”
这是她当时给陆闻津的答复。
她原以为,陆闻津遭到这样的拒绝,大概不会再继续给她发那些邮件了——那些有关沈怿每个成长小瞬间的照片。
但陆闻津还是照常发着,维持着一周一张的频率,六年如一日。
她看到她的孩子,从一棵怯生生的幼苗,渐渐长成一株向阳花。
在今天十月,时隔四年,陆闻津给她打来第二通电话,说他预备要付诸行动,她回的是:“只要你尊重沈怿的意愿,我不会干涉你。”
前些天,陆闻津给她打来第三通电话。
“我和沈怿已经在一起了,您的许可,他可能想亲自来争取。”
沈凝当时答应了陆闻津,对沈怿撒一个善意的谎。
可她现在突然觉得,沈怿或许并不需要这一个谎言来维系自尊。
他的孩子,这些年在陆闻津的照料下,生长得很好,根系稳稳地扎在爱的土壤里,完全能够大大方方地接受所有浇灌。
着实没必要偷偷施肥,然后再骗他说他是靠自己才开出了这么漂亮的花。
沈凝忖度过后,选择了出卖园丁。
她将真相悉数告知,包括那些照片,她都全无遗漏地发送给了沈怿。在告诉沈怿自己预备在平安夜回国后,她挂断了视频。
指尖划过屏幕数百次,壁钟时针转了半个圈,沈怿才看完那些照片。
大部分照片都是陆闻津偷拍的,还有一部分显然是他身边的工作人员拍给陆闻津的。
照片里有很多很多个沈怿。
阳光房里枕在维/尼熊肚子上酣睡的沈怿,自学烘焙司康饼失败后垂头丧气的沈怿,在外国街头被强行挤入游行队伍后面色发懵的沈怿,寒冬腊月穿着单薄的戏服在泥泞泞的草堆里打滚的沈怿,第一次在正经的颁奖晚会上获得新人奖回到后台捧着奖杯低头偷笑的沈怿……
照片很杂,张张都关于沈怿,但每张照片的主人公并不都是沈怿,有时候会是露台上新添的玩偶,有时候是他冒着过敏风险喂养的小区里的流浪猫,有时候是他旅途中惊呼着指给陆闻津拍下的某一瞬动人的风景……
还有一些照片显得很陌生,沈怿深思苦想也寻不到记忆的线头,这样的照片看多了,他渐渐有一些气恼,不知是气恼时光的无情,有些事一经淡忘就了无痕迹,还是气恼自己的健忘,总是没心没肺,脑子里装的东西比陆闻津少太多。
可这气恼里没多少愠怒,更多是酸胀,他的心像一块吸满了水的海绵,充盈、饱满,却也积湿、沉甸。
这些有关沈怿的瞬间被陆闻津珍藏记录,既是沈怿的成长手册,也是陆闻津的无字情书。
最后一张照片上是他昨天在娱乐盛典上领奖,冲台下观众举奖杯示意的那一帧画面。
屏幕里的沈怿神采奕奕,笑靥如杲杲日出,屏幕外的沈怿却眼眶温热,视线渐趋模糊。
他从纸盒里抽一张纸,挤一挤眼,将泪水擦掉,还没来得及把纸巾丢掉,书房门蓦地被推开。
陆闻津站在门口,长身玉立,身姿挺拔。
屋里开着暖气,他脱掉了外套,黑色的高领羊绒衫将他的脖子衬得很修长,也将他胸口项链上的戒指衬得闪闪发亮。
“怎么在哭?”陆闻津看到沈怿泛红的眼眶和手中的纸团,皱着眉朝桌前走来。
沈怿撑着桌子站起来,质问陆闻津。
“你觉得自己特别伟大是不是?”
“齐文姐知道,段恂知道,我妈妈也知道。”
“除我之外所有人都知道,真就暗恋是你一个人的事情。”
沈怿说着,眼眶里刚消退些许的那片绯红霎时又浓重起来。
这个人,就连他妈妈这关都已经替他闯过了,为了照顾他的自尊还企图瞒着他。
陆闻津在沈怿身侧站定,瞥见平板上的照片,瞬时对眼下的情况了然于心。
沈怿向陆闻津转过身,用蒙着一层水雾的眼睛瞪视他。
陆闻津珍重地捧起他的面庞,掌心微凉,残余着些许室外的寒气。
“对不……”
“说了不许乱道歉!”沈怿吼得太急,仓促间忘了遮掩哭腔,他索性也不要面子了,任眼泪顺着脸颊淌落,濡湿、温热了陆闻津的掌心。
沈怿心肠软还眼窝浅,哭得像只红眼小兔子,陆闻津用嘴唇贴了贴他温热的眼皮,告诉他:“宝宝,有你在身边,这六年我很幸福。”
扪心自问千百遍,都是这个答案。
接着又用嘴唇贴了贴他的眉心:“现在更是幸福得有点晕头转向了。”
“你的幸福阈值怎么这么低!”沈怿哭骂着,攥起拳头锤他的胸膛。
陆闻津靠着办公桌,揽着他的腰把人圈进怀里,柔声哄道:“不哭了,你要不舒坦骂骂我也行。”
“你这个哑巴!”
“嗯。”
“你这个骗子!”
“嗯。”
“你这个傻瓜!”
“嗯。”
见陆闻津这副照单全收的样子,沈怿的眼泪更加收不住,抽泣一声,状似凶恶地咬了一口陆闻津的下巴,力道很轻,不像发泄,更像是撒娇。
“你只会‘嗯’?能说点别的吗?”
“我不知道说什么才能哄住你的眼泪。”陆闻津的指腹摩挲着他的脸颊。
“除了哄我,你就没有别的话要说?”沈怿垂眸扫过他胸前的戒指。
“我想吻你。”陆闻津高领衫下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留意到那颈间微微起伏的黑色凸起,沈怿既无奈又忍不住觉得性感,他被气得破涕为笑,眼泪算是勉强止住。
陆闻津的视线游移过沈怿浓长的眼睫、婆娑的泪眼、绯色的鼻尖,最终凝在那两片粉润的唇瓣上。
低头落吻的瞬间,沈怿挺背后倾,将食指竖在陆闻津的唇前。
“不给亲,你没说表白词。”沈怿拈起他胸前的戒指,直接给了明示,“之前的都不够正式,不算。”
沈怿不是替自己要的告白,陆闻津的爱已经足够昭然。
他是想替陆闻津在这场爱恋中立下一座里程碑,补足恋爱中该有的每一步。
有些话陆闻津不说,他也能明白,但他想让陆闻津说。
他知道,陆闻津不是不愿说,而是觉得没必要说,因为陆闻津就是这样一个将少说多做奉为圭臬的人。
可藏了六年的佳酿,沈怿不想就这么轻飘飘地当水喝了。
就像这枚戒指,不应该在他连意识都没有的某个夜晚,随随便便、悄无声息地佩在他的左手中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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