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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及时是为了什么呢, 当然是为了五王爷那脆弱的膝盖。这才好起来没多久, 万一跪出了什么问题,那又是好一番折腾。
但皇帝又不好单独赦免他不跪,他要是不跪,那不就摆明了腿还没好透吗?
今日要宣布立储的大事,他不希望有人逮着五王的腿说七说八。
各部照常做了些进度汇报,讲了些要紧的急需处理的事情。这种汇报正常情况下是没有太医署的事情的,他们只需要听一听,了解了解形势。
但这会不一样。
政事都处理完了,皇帝没说退朝,他不紧不慢地朝站在边上角落里的一名小太监招了招手。
小太监从怀里拿出了一份圣旨来,低头恭敬地把它双手呈给季公公。
“念。”皇帝道。
季公公接过去,他一打开就明白了,这是立储的诏书。
“昊天有命,皇王受之……承帝星之征兆,命五王钰州入主东宫,赐太子印,即日起掌代行国事之权……”
诏书读完,大殿内悄然无声。
“儿臣接旨,谢父皇。”五王爷道。
这圣旨和他手里那份是一模一样的,皇帝一共写了三份,父子俩各持一份,剩下那份要收入皇祠,留档封存。
见季公公没有上前把圣旨交给五王,朝臣们心里都有数了。看来五王爷早就知晓了这件事,而他们还全都被蒙在鼓里,云里雾里,直到现在被通知到了才看清局面。
“恭喜太子殿下。”满朝命官又是一跪,不过这回三呼的是“千岁”。
退朝后,新太子被人围了个水泄不通,连带着纪应淮都被几个官员搭话了。
现在是权利大洗牌的时候,混乱是难免的。大部分人都想讨好一下五王,以便未来他即位时,能分到点好处。
哪怕他们急切又热情的嘴脸会显得很功利,也在所不惜。毕竟想要往上爬,脸面算得了什么呢。
太医令好不容易把徒弟从人堆里扒拉了出来,悄悄带他离开了前朝。人多的地方是非多,还是少掺和为妙。
在前往太医署的路上,临近蕴春湖时,太医令突然停住了步伐,并朝纪应淮比了个噤声的动作。
雕琢精美的假山石后头,有个身影正在发疯似地甩着鞭子。定睛一瞧,纪应淮发现他正在抽打的人是个小太监,好像还是刚刚递诏书那位。
这小太监一声不吭地趴在石桌子上,被打了连疼都不喊一声,抽都不抽一下,看着似乎已经晕死过去了。
“该死的,又多了一条因果……要怪只能怪老皇帝叫你去拿了东西……又废了一个,这个本来还想着他挺聪明,想留着用……”
纪应淮和太医令对视了一眼,这人的声音苍老沙哑,听起来仿佛是刚从古墓里爬出来的千年老干尸。
宫里有这号人物?
太医令觉得自己没见过,要是见过一次,这极具代表性的嗓音他肯定能认出来。
茂密的枝叶挡住了他俩的视线,纪应淮怎么也看不清那个人具体长什么样,只能瞧见他微微弯了弯腰,试探了一下小太监的鼻息,然后抖抖袖子转身走了。
纪应淮抬腿想要过去看看,被太医令扯着后脖领子就拽了回来。
“快离开。”太医令低声催促道。
二人才往前走了没多远,身后就传来了脚步声。
宦官捏着尖细的腔调喊住了他们,“太医令大人,学士大人,请留步。”
“见过季公公,”太医令回头时,脸上顿时挂起了营业式的微笑,“公公有何事?”
“尚衣局已经赶制好了学士大人的官服,特地叫我来知会一声,您今日回府时,莫忘了去取。”季公公道。
纪应淮心道这么快,他礼貌地感谢了一下这位皇帝身边的大人物,“多谢公公提醒。”
“学士大人无须多礼,这是我该做的,”季公公躬身告辞,“二位,我要去找老庞,就不多聊了,告辞。”
“公公慢走。”
纪应淮盯着宦官的身影,总觉得身上发寒,心里毛毛的。
大概是他说话声音太尖锐了吧。
过了蕴春湖,没多远就到了太医署。去给娘娘们请平安脉的太医这会才拾缀了东西准备过去。
纪应淮进了小书房,继续他昨天的工作。基础理论已经整理了三四十页了,上午加加紧,说不定能干完。
秋意渐浓,这日升月落的时间也变了,下了朝过来时天色还是带着蓝调的。
他写了许久,和煦明亮的光线才照进了室内。与阳光一同进来的,还有轻轻的脚步声。
安立夏推开小门,跨了进来。
“夫君,”他看见纪应淮望着他,连忙把关门的动作放得更轻了些,“我打扰到你了吗?”
纪应淮指了指身边的椅子,“没有,过来坐。”
“小芸和明禾上学去了?”他问。
“嗯,沉木送他们去的,我们在宫门口就分开走了,侍女把我直接带到了这儿来。”
安立夏看见砚台里的墨快干了,就没坐下,往上面倒了点小瓶子里的水,帮他磨墨。
“夫君,今天一早,戏园来人了,”安立夏道,“他们说多谢咱们帮了衍冬,要请我们去那儿听戏。我回绝了,但他们执意邀请,还说今晚让我们一定要去……这,该怎么办呀?”
“他们要请的应该是王爷王妃,不方便明说才拿我们当幌子吧。今日立储一事刚刚确定,王爷大抵要忙,应该是没空的。晚上我们回了小院,就说身子不适,敷衍过去就得了。”纪应淮给总结资料收了个尾,一边将这最后一张纸放到边上去晾干,一边道。
看戏什么时候都能看,非得定在今天这个时间点,很难说这邀请底下是不是带点别的什么。
纪应淮不敢自作主张。
他虽然是个现代人,但名著和历史都是学过的。现在在外人眼中,他是五王爷这边人,他冒冒然去了戏园,指不定那些人要猜测王爷和戏园沾点什么关系呢。
“哦,好。夫君,你写完啦?”
安立夏手上的动作不停,他侧过脑袋去,瞧了瞧桌上的纸页,“这是要编书吗?”
“对,这一本已经写好了,一会墨水干了,我就给导……太医令看看去。”
纪应淮脚边有一大摞空白的书页纸,是太医令特地叫人搬来的,好方便他干活。
他抽了一张出来,开始默《伤寒论》。
至于为什么不先默《黄帝内经》,那当然是因为他内经记得没伤寒全乎。
两人一个磨墨一个著书,屋里一派静谧祥和。
安立夏看着夫君笔下工整有劲的字迹,越看越觉得欢喜。等他写完一页稍作休息时,立夏默默给他递了张空白纸。
“夫君,你能不能,写写我的名字。”
其实之前就写过很多回了,纪应淮还教过他的,但安立夏就是想看夫君再写一写,想让他多写几遍。
纪应淮自然是无条件满足他的愿望,“好。”
安立夏三个字端端正正地印在了纸页上。
“这边,”他指了指名字左边的空白处,“夫君,在这儿写你的名字好不好。”
“好。”纪应淮按照他指的地方,签了名。
安立夏看着这页纸,抿着唇笑了。他在一边自己高兴了好一会儿,然后又有点不好意思地蹭过来。
“这下面,写小芸的名字。这样我们一家人就齐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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