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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时之湄含着面条,口齿不清地说, “我能吃完。”
她食量小,吃到一半就饱了,却坚持将汤都喝得干干净净。
归途路上的寒意仿佛都融化在这碗面汤里。
胃里撑得难受,心情却好了起来。
时之湄抬起眼睛, “你为了我特意学的做饭吗?”
苏域反问: “我说是的话,你会感动吗?”
时之湄点头。
苏域选择如实相告, “做饭我之前就会,不过长寿面是现学的。”
时之湄惊讶, “你之前竟然会做饭?”
“嗯,在国外读书的时候学会的。”
“啊?”
时之湄愈发奇怪。
毕竟连时运生都能在国外给她请司机和保姆,苏家更不可能让他自力更生。
苏域顿了下,回答, “中间有一年我自己去别的国家,又不想告诉我爸妈,只好自己养活自己,就是那个时候学会了做饭。”
“你是去做什么啊?还要瞒着容蕴阿姨他们?”
“……”
觉察出他的犹豫,时之湄微微蹙起眉头,略有不满, “不想跟我说?”
“没有。”苏域解释, “一段挺无聊的过往,说起来还挺无聊的。”
印象中他很少说自己的过往。
时之湄不假思索地说: “不会啊,我蛮想知道的。”
“你想知道我就说。”
苏域语气里满是宠溺和纵容。
时之湄心里开始发痒,忍不住抬手打断, “我去拿酒,我们边喝边说。”
取出酒,给两人面前的高脚杯倒上。
时之湄才想起苏域是不喝酒的。
她问: “你能喝吗?”
苏域垂眸看向杯中的酒液, “我可以陪你喝。”
“你酒量怎么样?”时之湄将酒杯举到面前,露出一双促狭的笑眼, “该不会一杯就倒吧?”
苏域实话实说, “之前没喝过,我也不太清楚。”
“算了算了。”时之湄忙伸出手扣在他的酒杯上, “你还是别喝了。”
苏域掀起眼皮, “不要我陪你喝?”
她拿酒的时候随手关了顶灯,只剩落地灯昏黄的光线,照得人身上暖意融融。
气氛舒适。
时之湄不太想再说诸如“看你喝醉我也难受”这种连她自己都不信的鬼话,嬉笑着道出真实缘由, “怕你真的喝醉了,没人陪我说话。”
苏域忽然倾身,在她唇上啄了一下。
这个吻来得很突然,时之湄眨了眨眼,表情有点懵。
苏域笑了下, “觉得你刚才特别可爱。”
“哪里可爱?”
“坦诚得可爱。”
“真的吗?”时之湄想了想,顺势提议, “今晚我们都坦诚一点吧,只说实话,不想说或者不方便说就不说,但不能说假话搪塞。”
苏域颔首说好。
“从你开始,说说那年你去另一个国家做什么呀?”
“我去学了画画。”
时之湄惊讶地瞪圆眼睛, “你还会画画?”
苏域淡淡一笑, “看不出来?”
“确实很难想象。”时之湄觉得困惑, “而且容蕴阿姨本身就是画家啊,你为什么要瞒着她?”
“因为家里不允许我做这个,我也不想让他们对我的爱好指指点点。”
“为什么不允许啊?”
苏域言简意赅地回答, “因为我是长子,要家里的产业。”
“这也太不公平吧。”时之湄有点愤然, “容忱都能进娱乐圈哎,你学个画画还要偷偷摸摸的。”
她的反应出于本能,真实而自然,感染力特别强。
苏域压抑多年的情绪得以发泄出来。
他忍不住抬手抱住她, “猜猜我后来为什么会放弃?”
时之湄狐疑, “不会又跟容忱有关吧?”
“挺会猜。”苏域跟她复盘自己当年的心路历程, “本来我打算画出一点成绩,再回家跟爸妈坦白,看能不能换容忱接管华耀,突然有一天,我妈打电话跟我说容忱要出道去演戏,我才意识到我的梦想这辈子怕是没有机会实现了。”
苏域语气平静得好似在讲述别人的故事。
时之湄拿不稳酒杯, “他们怎么能这样对你啊?”
苏域自上而下地抚摸时之湄一头卷曲的长发,安抚她的同时仿佛也在安慰当年的自己。
沉默片刻。
时之湄忽然想到, “你之前跟别人说过吗?”
“没有,只跟你一个人说过。”
意识到其中的分量,时之湄不免好奇, “这么信任我的吗?”
苏域郑重作答, “跟你说完,心里会舒服很多。”
“这么神奇吗?”
“不信你也可以试试。”
时之湄垂首,喝了口酒,还是没有压下胸腔内不断翻涌的潮水。
今晚苏域的体贴和真诚在无形中消解了她最坚固的心防。
时之湄有些跃跃欲试。
她咽下嘴里的酒,下定决心, “我也有一件从来没有跟别人说过的事。”
雪越下越大,大风拍打着玻璃窗微微作响。
苏域抱着她坐到飘窗上。
“我不愿意过生日,是……是因为……”时之湄咬了咬牙, “因为明天是我妈妈的祭日。”
苏域听出她声音里的颤抖,收紧手臂,想给她一点力量。
“你也觉得我很伤心,对吗?”
时之湄深深地吸气,将在姨妈面前没说的话一口气倒了出来。
“其实没有,她走的时候我才两岁,根本不记事,她对我来说跟陌生人差不多。”
苏域在她耳侧叹息, “这也很正常。”
“可是好像所有人都觉得我应该爱她,应该伤心,我爸甚至觉得我不应该过生日,小时候我特别奇怪,为什么别的小朋友都有生日宴,能邀请到家里一起庆祝,小时候我特别奇怪,为什么别的小朋友能办生日宴,邀请朋友一起庆祝,我就去找我爸,说我也要过那样的过生日,我也想收礼物切蛋糕接受别人的祝福,结果却挨了一顿骂。”
时之湄生平第一次挨骂。
直到今天,她还能回忆起当时的情形。
“我爸说我没良心,生日的第二天就是妈妈的祭日,我怎么好意思开心庆祝。”
苏域眉头越蹙越紧, “你当时多大?”
时之湄说: “也就五六岁吧。”
苏域觉得荒唐, “跟小孩子说这些?”
时之湄心中的委屈似汽水开瓶,呲地一声冒上了来。
“对吧,我根本就没错,可是却挨了一顿骂,从那时起,我就在心里恨上我妈了。”
苏域伸手将她按进自己的怀里。
“我恨她丢下我一个人,我恨她让我不能过生日。”
讲到这里,时之湄彻底崩溃,哽咽着泣不成声。
“她生前好像很爱我,所有人都觉得我也应该爱她,可是我恨她。”
苏域轻拍她的后背,耐心得像在哄哭闹不止的小孩子。
窗上影影绰绰地映出两人的影子。
身材优越的男女交迭,像一双小动物,彼此依偎着度过寒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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