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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怕自己就是下一个被押走的人。

文清辞在屋内,目睹了这一切。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谢不逢已经重新拿起纸笔,如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般对文清辞说:“继续吧。”

“等等,”不想文清辞竟然在这个时候放下了银刀,他回过神在一边的药箱里取出烈酒净手,接着压低了声音,含混不清地说,“先包扎一下伤口再说。”

话音落下,文清辞便取出绷带与伤药走到了谢不逢的面前,将他藏在身后的左手拉了起来。

“先别动。”他轻声说。

文清辞没有多想,直接拿出棉花蘸了烈酒,为谢不逢清洁伤口。

但是那一团棉花刚触到谢不逢的皮肤,对方的手臂便猛地紧绷,现出了一片青筋。

……他这是?

因疼痛而产生生理反应,绝不是能装出来。

文清辞犹豫着抬眸,透过帷帽朝谢不逢看去。

一身玄衣的谢不逢紧抿着唇,额间随之生出了一点冷汗。

不等文清辞反应过来。

谢不逢便自己接过棉花与烈酒,草草从伤口上蹭了过去。

接着熟练地拿起伤药,倒在了手心。

他在逞强,不愿让文清辞发现自己也会畏惧疼痛。

对于上过战场的谢不逢而言,处理这样的小伤非常简单。

他用牙齿咬着绷带一端,再以单手迅速将它缠了起来,简单打了个结就算包扎完毕。

“好了,继续吧。”他淡说。

文清辞不知何时,竟随着谢不逢的动作一道咬紧了牙关。

他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对方额头细密的汗珠上。

接着又看向了谢不逢那只捧着宣纸,正因疼痛而微微颤抖着的左手。

……要知道少年时的谢不逢,可是被捕兽夹紧咬肩膀,都不曾皱一下眉的人。

刺眼的阳光穿透破损的木窗,照在了已沁出血珠的绷带上。

谢不逢他……居然恢复了痛觉吗?

来不及细究原因,文清辞的心,忽然一空。

似是为了求证这一点,文清辞从药箱里拿出一只瓷瓶放在了桌上,他压低声音说:“稍等,这是止痛、麻痹的药粉。”

没等谢不逢反应过来,文清辞便拆了他方才草草系上的绷带,将药粉洒了上去。

年轻帝王的修长而有力的手指,随着文清辞的动作,轻轻颤了两下。

文清辞的动作一顿,接着重新取来绷带,仔仔细细地替谢不逢重新包扎。

纤长又冰冷的手指,就这样毫无预兆地触向谢不逢的手心。

谢不逢手臂上的肌肉,在一瞬间绷紧。

甚至于呼吸,也于顷刻间大乱。

谢不逢差一点就要维持不住冷静,听从藏在心底里的疯狂本能,攥紧文清辞苍白的手腕。

指尖无意地触碰,在顷刻间化作细弱的电流。

并顺着手臂上的神经,传至身体的角角落落。

谢不逢的身体与本能叫嚣着占有。

但是残存的理智却告诉他,绝对不能将眼前的人惊扰……

文清辞如一朵盛开的蒲公英。

温柔又脆弱。

谢不逢想要将它折走,将他捧在掌心。

却又唯恐自己的呼吸将它吹散……

谢不逢的身体,在因激动而颤抖。

他无法继续伪装,只得将其装作因疼痛而产生的生理本能。

此时,两人靠得实在太近。

近到文清辞清清楚楚地看见,谢不逢的手腕上,仍带着自己多年前赠他的那条羊毛手绳。

——它早已破损、陈旧不堪。

浓重的血腥味,冲散了文清辞身上的苦香。

但他还是屏住呼吸,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只是在包扎结束后,将那瓶麻药放到了谢不逢的手边。

接着便沉默着转身回到木板边,重新拿起了银刀。

小小的瓷瓶,在阳光下散发着柔和的光。

谢不逢如一只固执的头狼,不愿让人知道自己也会疼痛。

但是这只来自文清辞的瓷瓶,却像罂粟一般诱惑着他。

诱惑他收下礼物,承认自己的脆弱。

不远处,文清辞用银刀破开了尸体的脏器,再次专注于手下的工作。

谢不逢终于抵不住诱惑,缓缓将那只瓷瓶攥入了掌心。

……透过冰冷的瓶身,谢不逢仿佛再一次,触到了文清辞的体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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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不等人。

剖解结束后,文清辞一行人立刻回到了县衙署中。

并在第一时间更换了衣物,用烈酒消毒。

文清辞喜爱月白,因此衣服大多都是那个颜色。

但是出门的那一瞬,他还是犹豫了一下,将一件白衫披在了最外一层。

重新回到议事厅的时候,宋君然也已换好衣服,坐在了桌边。

此时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说话也不必拐弯抹角。

宋君然拿起那摞写满了字的宣纸,迅速阅读了一遍说:“……所以说,此病主要生于肾脏?”

“对,”文清辞坐在了宋君然的对面,“先对症下药吧。”

“好,既然知道病原,那就简单许多了,”宋君然顿了顿又问他,“只是……不知师弟对疠疾的源头有何看法?”

他虽然年长文清辞几岁,且多学了几年的医。

但是不同于专注研究水疫的文清辞,宋君然在这方面的经验要远远少于师弟。

文清辞犹豫了一下,轻轻地旋了旋手中的茶盏。

见他不说话,宋君然立刻明白过来。

文清辞十有八九已经有了想法,只等去验证。

果不其然,停顿片刻之后,文清辞缓缓点头说道:“依我所见,有些像鼠疫。”

他的声音还算冷静,但是心情却在这一刻紧张了起来。

宋君然同样如此。

鼠疫在古代非常常见,一开始就是文清辞的重点怀疑对象。

而心、肝、肾的出血性炎症,也的确是它标志性的病理表现之一。

也是以肉眼,最容易判断的病变。

因此看到尸体肾脏的模样后,文清辞便在第一时间想起了它。

“老鼠……”宋君然不由咬唇,“这可就有些难办了。”他喃喃说道。

宋君然一边回忆一边说:“若是单纯的水疫,那便先从旁处运水过来吃,断了源头便能暂止传染。可是老鼠……”

他的话戛然而止,厅里突然安静了下来。

“鼠疫”只是一个非常笼统地称呼,实际它每次爆发的传播方式和毒性都不怎么相同。

食用被鼠类污染的水源、粮食,被鼠蚤叮咬,甚至于与病鼠近距离接触,都有可能感染疾病,非常难被人察觉。

文清辞缓缓放下了手中的茶盏,再一次将视线落在了那一摞纸张上。

“算了,”宋君然有些头大地叹了一口气,“还是先开药方吧。”他起身提起药箱,准备去县衙署外再见见病人。

“好。”文清辞也缓缓点头,同时忍不住在心底想到,有了治病的方向,当然是件好事。

但要是查不清楚疠疾的源头,就算有了药也收效甚微。

触类旁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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