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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信将玉佩挂回脖子,听了徐瑾瑜的话后,不由动作一顿:

“好端端的,瑾瑜为何这么问?莫不是瑾瑜能帮我找到爹?”

师信玩笑的勾了勾唇,却不想徐瑾瑜还真的沉默了。

师信见状,眸子微微一凝:

“不是吧?瑾瑜你只去了京城一个月,就真的找到了?不过,当初他既然能抛下我娘,想来也是看不上我们母子的,他是谁,也无关紧要了。”

师信说完,端起茶水抿了一口,慢悠悠道:

“瑾瑜,现在的我过的很好,不想去想那个薄情寡义之人。就是这玉佩,也不过是为了安我娘之心罢了,你若是真找到了他……”

师信说着,顿了顿,捧着半盏热茶,水汽浸润了他的眉眼,让人有些看不大清楚他的神色,只听他轻轻道:

“不要打扰,不要理会。我们既无父子之缘,那便做个陌路人吧。”

师信的意思表达的很明确,是连自己的生身之父究竟什么身份都不愿去想。

多年来,孤儿寡母的生活,让他拥有了寻常少年所没有的清冷孤高,他相信自己可以凭借自己的努力,让自己和娘亲过的更好。

只不过……

“信兄,我很想尊重你的意见,但……你以后是要考科举的吧?”

徐瑾瑜听了师信的话后,沉默了一下,斟酌的问了一句。

师信有些不解,他点了点头:

“自然,唯有入仕,我才能让我娘过上好日子!我虽不如瑾瑜颖悟绝伦,但我相信只要我有真才实学,迟早可以得到圣上的看重!”

读书为的是什么?

淡泊者,为明志扬名。

功利者,为富贵荣华。

师信坦诚的承认,自己属于后者,所有的努力,也不过是为——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罢了。

“你既然要考科举,也是想要有朝一日,位极人臣吧?”

徐瑾瑜又说了一句,师信越发觉得奇怪了:

“那是自然,我希望,有朝一日我可以成为应青山应大人那样的人物!”

师信素来冷淡孤傲,可是在自己的友人至交面前,他却从未隐藏自己的野心。

徐瑾瑜听了师信这话,看了师信一眼,这才犹豫道:

“若是如此,只怕信兄不能如愿尔。”

“为何?瑾瑜这是不信我?”

“没。”

徐瑾瑜轻之又轻道:

“假如,我是说假如,这块玉佩是圣上的,信兄该如何应对呢?”

只要师信有进取之心,哪有能当做陌路人的君主呢?

徐瑾瑜这话一出,师信一整个沉默了下来,二人相顾无言,不知过了多久,师信低眸一笑:

“瑾瑜这是逗我玩儿了,堂堂圣上,堂堂圣上怎么会去花街柳巷?”

师信下意识的攥紧的掌心,话虽这么说,可是他却知道,瑾瑜能说出来的消息,十有八九是准话。

师信喃喃自语着,徐瑾瑜也在一旁安静的陪着,他本以为自己这真假少爷已经都是这本书的作者搞出来的骚操作的极限了,没想到却远远不至于此。

方才看到玉佩的那一瞬间,徐瑾瑜亦觉得荒谬至极,可是那实打实的玉佩,物证放在那里,由不得他不信。

“瑾瑜,这件事先不要告诉我娘,我要……再想一想。”

“好。”

徐瑾瑜应了下来,随后师信感激的看了一眼徐瑾瑜:

“等我想清楚,我回亲自告诉我娘的。”

徐瑾瑜自然没有不应的,而且现在魏思武处还有一些枝叶末节的事儿没有探查清楚,他还需要一段时间。

“好了,这件事就不说了,瑾瑜此番去西宿可有什么收获?”

“自然,东辰的考题确实可以称得上一句浩瀚书海,我用了一个月的时间,也才默了百十道题目。”

徐瑾瑜说着,将自己带回来的包袱打开,取出里面的考题和师信一同讨论了起来。

师信与徐瑾瑜的价值观在某种程度上分外相似,倒不像楚凌绝那样长在勋贵之家,满脑子的规矩制度,法理大于人情,即使只是寥寥千字的文章,也满是冷淡到极致的残忍。

这或许就是寒门学子与勋贵子弟最大的不同,他们生来无法权衡,也身处芸芸众生,知众生疾苦,故而无法冷硬下心肠来。

百十道题目,自然不是一夕就可以讨论完的,等到夜色渐沉,二人也才堪堪说了六道题目。

嗯,但也比和楚凌绝讨论起来省事儿多了。

“好了,夜深了,信兄早些安寝吧。”

师信应了一声,等徐瑾瑜走后,却是未曾离开书房,将那块玉佩掏了出来,失神的看着。

过了一会儿,一阵敲门声让师信回过神来,他还来不及应声,曲氏便推门而入,看到师信醒着,不由嗔怪道:

“你这孩子,醒着也不吭一声,娘还以为你睡着了!书房到底不比卧房,仔细着了凉。”

曲氏看到书房里点着油灯,忙吹熄了手里端着的蜡烛,灯油比蜡烛便宜,母子二人虽然衣食无忧,可是能省一点儿是一点儿。

曲氏看的长远,早就已经开始为儿子赞老婆本了。

可是师信看着娘亲这样,却不由心里一刺,若如瑾瑜所说的那样,自己的生父坐拥天下,而自己的生母却要为了蜡烛和灯油间的些微差距而计较。

大概是师信思考的时间太长了,曲氏走进来催促道:

“大郎,去睡吧。”

师信听着曲氏的声音,却怔怔的看着自己的娘亲:

“娘,你后不后悔当初留下我?若没有我,你也不必这么辛苦。”

师信今年已经十七岁了,寻常人家早就已经娶妻生子了,只不过前头母子的感情并不融洽。

而这一年,师信又要苦读考秀才,曲氏自然不能在这个时候耽搁儿子。

可这不代表着曲氏不惦记着儿子,如今一日日的计较节省,只等春日来临之时,能为儿子觅得佳妇。

当然,这话曲氏谁也没有说,只是今日师信突然问起,曲氏抚了抚鬓角的发丝,笑着道:

“大郎是读书读傻了不成?一天天的,净说胡话!若没有你,娘才是真真正正的无根之草。”

女子在这世间本就步步维艰,若无那场意外,曲氏迟早也会从清倌人,转而走向红倌人。

一旦走错了路,那就后悔也来不及了。

曲氏一直没有说的是,其实在那场意外前,花姨已经开始游说曲氏去做那红倌人了。

只是,曲氏一直不松口罢了。

“那娘,你怪他吗?怪他没有带你走吗?”

师信忍不住问了出来,曲氏听后,也是微微一顿,但她也知道儿子天生聪慧,又在……那样的地方呆过,倒也没有太过避讳。

“你啊你,什么他?那是你爹!你娘我又不知道他家里如何,为何要把自己吊死在一棵树上?

况且,那日他神智不清,又生的实在好看,那一回还不一定是谁吃亏呢。再说,他不也送了我这么一个大礼?”

曲氏说的风轻云淡,自然没有在师信面前说起当日自己如何叫人,花楼也没有一个人来。

等那人睡下后,她狼狈的拥着衣服逃了出来后,这才发现了那块不属于自己的玉佩。

如此种种,曲氏以为她早就已经忘记了,可是此时她才发现自己从未忘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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