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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现,自己不过是一个在对方看来愚笨滑稽也可耻可怜的贱货。
迷人的,必也是磨人的。
能让人心醉的,也能让人心碎。
我开始大口呼吸,甚至没有考虑避开眼前的人,当着岩田和属于他的这位叫作精卫的妻子的面大口呼吸。我很慌乱,在自己裤兜里摸索,最终抬手,伸进自己的西装口袋,从里面掏出药丸盒。我的手颤抖着,将药丸塞进嘴里,并抓起桌上的玻璃杯,想要喝水,但抖动的手却不争气地将玻璃杯摔到了地上。
杯子摔碎了,正如赵珂说的,太坚硬的东西,不可能弯曲与迎合,注定了在承受不住时,会毁灭。
不会是真的,这只是我又一次的幻觉而已。我双手撑到椅子上,想站起来,想看清楚。我觉得,我会在片刻后,发现眼前的女人是陌生的。可能,她只是在某些地方和乐瑾瑜有些许相似罢了。
我无力挣脱,此刻我沉浸在乐瑾瑜出现在我世界里的幻象中。
我想我是疯魔了,我的未来,可能真的要在精神病院度过了。
苍耳子
“沈医生,你好!我叫精卫,岩田精卫。”面前这位和乐瑾瑜一模一样的女人伸出手来,“很高兴认识你,只是,只是沈医生你好像有点不舒服。”
“我、我……”我不知道如何分辨面前是否是幻象了,自然不知道如何面对,于是,我有点笨拙地伸出了手,“你好!我是沈非。”
就在我吐出这两个字时,她握上了我的手。一刹那,我清楚地看到,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迷惑,转瞬而逝。
“岩田,很奇怪!”精卫扭头望向她身旁的丈夫,“沈医生让我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就好像、就好像我丢失的记忆中,曾经有过他一样。”
她回过头来:“沈医生,难道在我没有患上失忆症以前,和你认识吗?”
我的泪腺开始隐隐发胀,再次大口地呼气、吐气,呼气、吐气……
“沈医生,你怎么了?”岩田一边招手要服务员过来清理地上的玻璃碴,一边对我问道。
我狠狠地咬向自己的嘴唇,最终,我拼命站起,并且努力大声地说道:“是的,我俩认识,你也不叫精卫。”
“咦!那我叫……”
“你叫乐瑾瑜。”我一字一顿地说道。
“啊!乐瑾瑜?”女人面无表情,并再次扭头对岩田说道,“看来,你那位叫作安院长的朋友在电话里说的没错,沈医生确实是受了点刺激。”说到这里她顿了顿,接着,她重新望向我:“乐瑾瑜是不是就是你与梯田人魔交锋时,那位将邱凌带出精神病院的女医生?沈医生,你是说,我就是那位海阳市精神病院的女医生。”
“是!”我强迫自己尽可能地冷静说话,“是的!你是、你是乐瑾瑜。”
她咬了下嘴唇,接着缓缓摇了摇头。站在她身旁的岩田皱眉了,但他并没吱声,身体反倒往后退了一点,似乎想要置身事外,又或者正用心理师的职业审视方式,尝试客观冷静地看待当前这一幕。
“你是乐瑾瑜!”我的嘴唇继续在发颤,说辞的逻辑性有点混乱,“你头发白了,你经历了很多……是我不对,都是我的不对。在你想要靠近我的时候,我不在你身边。”
“沈医生!”对方闭上了眼睛,将我的话语打断。几秒后,她再次睁开眼帘,眸子里那之前闪过的迷惑与不解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如我们身后的海面一般的恬静,“沈医生,我想你是有点累了。岩田跟我说起过你的故事,对于你的遭遇,我们有惋惜,但更多的是觉得不甚认同。而现在你告诉我,我就是你那故事中的角色之一……嗯,很抱歉,我并不这么认为。可能只是长得有点像吧?当然,你也可以将我现在的表现定义为典型的失忆症,那么,作为一位对于精神科与心理学都有一定了解的我看来,如果我真是你的故事中那位叫乐什么的女医生的话,那么,我的过去,不记得也好。”她扭头,不再望向我:“谁知道在那段记忆中,我受过什么苦呢?或许,那些苦难中满满的都是凌辱与羞耻呢。”
“瑾瑜,你是苏门大学医学院精神科讲师,之后在海阳市精神病院担任医生。”我拿出手机,但手掌依然颤抖,“要不,我打电话叫几位朋友上来可以吗?可能,他们会让你多想起些什么。”
“没必要了吧?”她耸了耸肩,“沈医生,我丈夫岩田介居先生已经给我开具了足够权威的医学证明,也走完了移民日本的诸多流程。现在,我是日本公民岩田精卫。这趟行程,我是与我丈夫度蜜月,最后再回国完婚。说实话,我对自己的过去也有着各种好奇,但其中有过的苦难,我也可以揣摩得到。所以,不记得,对我,或许是好事。”
说到这里,她停住了。因为露天餐厅的那位服务员再次走近了,这次他给我送上了属于我的那份意面。我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对方身上,并没有留意这位服务员。但就在他放下盘子的时候,不小心将桌上的那包纸巾碰到了地上。
“不好意思。”他小声嘀咕着,弯腰到桌子下面,将纸巾捡起放回到桌上,然后走开。
“好吧!沈医生,我想,我还是下去吧!”面前这位银发的女人站起身,“希望你们两位聊得愉快。”
“瑾瑜,你真不在乎自己的过去吗?”我也站起来。
“不在乎啊!”她的表情冷漠而刻板,“并且我认为,沈医生你似乎也没必要在乎吧?”说完这话,她转身,朝着楼梯口走去。
“等一下!”站在他身旁的岩田伸手过去,“这是在什么地方沾上的?”说话间,他从他妻子的银色头发上摘下一个绿色的有着倒刺的东西:“是一枚苍耳子。”
精卫并没有在意,她看了一眼丈夫手里的东西,再次扭头,步履急促地往楼梯口走去,就像一位急着与人私奔的女人,身后是她不再想要的一个失败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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