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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也不过是个笑话。作为一位生物学取向的心理学研究者,乐瑾瑜和行为主义者一样,认为应该研究直观的东西。所以,在她看来,我那晚给予你一定的信息后,适当的奖励是必须的,相当于巴普洛夫的狗,条件反射的建立是要从第一次开始落实的。”
邱凌顿了顿:“沈非,你走吧!你去追赶乐瑾瑜吧,我不会讥笑你。相反,我很希望你早日开始一段新的感情,有一位新的爱人。那样……我就能够成为为了文戈而舍身的唯一一个人。”
说完这话,他又往前走出了几步,不再吭声。
我有点麻木,混乱的脑子下意识接受着邱凌的指令。我转身了,走向那扇开启着的木门。我弯腰,想拾起地上的黑百合,就像拾起某人给我下的诅咒。最终,我并没有完成这一举动。我直起腰,抬头……那抬头的瞬间,寒意,从骨子里渗出……
我看到了尚午那张狭长的脸,如刀削般的五官和细长的眼睛。他也站在铁栏杆前,透过那扇洞开的窗户望向我。
我猛地意识到,之前我与邱凌谈话时,病房的木门是敞开的,而隔壁的这位叫作尚午的男人竖起耳朵的话,应该能够听到什么,只是在他看来,有没有必要听而已。
这时,铁栏杆后的尚午笑了。他说话的音调很高,轻而易举地穿过窗。
“沈非?文戈的丈夫沈非?”他笑了,笑起来的样子竟然很好看,“很高兴认识您,沈非先生。请问您有兴趣和我聊几句吗?”
身后的邱凌猛地转身:“沈非,滚出去,快滚出去,不要和尚午说话……”
我将他病房的木门一把合拢,让他的话语声好像被割断了脖子的雄鸡哀嚎,刹那无力。
“我也很高兴认识你,尚午先生。”与尚午的交谈让我有了一种奇特的快感,好像能够因此刺痛到邱凌,又能够惩罚到我自己一般,“你想聊些什么呢?”
“嗯!我只是想给先生您提几点看法而已。”尚午咬了咬嘴唇,这一动作说明他确实很久没有和人说话了,有点不习惯,“关于你最近经手的岑晓的案子的看法而已,沈先生您有兴趣听听吗?”
“哦!”我站直了,“你说。”
尚午点头:“请恕我冒昧,刚才您和我隔壁的疯子说话时,我没有忍住就细细听了。在我没有因为精神病送入医院以前,对于心理疾病也有过一些了解。我认为,在针对岑晓的案例上,我们依然可以使用平时我们用得比较多的治疗方法,去直击造就她畸形心理的病灶。”
“你的意思是深究她童年的阴影?”我说,“实际上,这也是我之后想要尝试和她沟通并梳理的。”
“不,沈先生。”尚午摆了摆手,这一动作做得非常生硬,显得有点滑稽,就像木偶剧里没有灵魂的木偶被指挥着做出的举动,“我认为我们应该直击的是她的世界里的第一个男人,也就是那个叫作少楠的男人。”
“你认为少楠是真实存在的?”我问道。
“可以肯定他是存在过的,因为一个像岑晓这么严重的受虐狂患者,不可能只在意淫中能够得到满足的。只是,这个叫作少楠的男人,可以有其他的真实身份,或者并不叫少楠,或者并不像她自己所说的,是一个和她年岁相当的男孩。沈先生,您可以把思想放飞开来,不要局限在自己给自己设置的框架里面。人与人的关系,其实可以理解为一个直观的事物,它就像一只自由的雄鹰,可以在世界的任何一方天空掠过。”尚午说到这里顿了顿,“就像沈先生您自己,您与您世界里最为亲密的人,难道就只局限于爱人或者朋友这些普通的关系吗?”
“放飞吧!”尚午说话的音调有点高,这不是一名优秀的心理医生所具备的声音,但穿越耳蜗的速度似乎又很快,瞬间抵达大脑。
“放飞吧!谁也不是谁的全部,谁也不会是谁的永恒。控制岑晓世界的,归根结底只是她自己思想中的魔鬼。主宰你的世界的,也只是你一厢情愿的误会。”
说完这些,尚午笑着往后退,双手缓缓张开,这一动作与之前邱凌做出的动作如出一辙。本已被他的说辞完全征服并融入其间开始思考的我,因为他的这一动作,思维猛然抽动了一下。这时,尚午转身了,也和邱凌一样背对着我。
他的这一系列动作,让我越发清醒。我隐隐觉得自己好像在陷入什么之中,但又说不清楚为了什么。最终,我大步朝着出口位置走去。
保安迎了上来,他说了什么我压根就没心思听。我的步子越来越大,到楼梯口时甚至开始了小跑。
几分钟后,我发动了汽车,有种想要逃离这个空间的感觉。但踩动油门的瞬间,我依稀看到后视镜里,似乎有一道素色长裙的人影晃过。
是乐瑾瑜站在那里吗?
我不得而知,因为我没有犹豫,将车开出了海阳市精神病院。
车上的时钟显示着:11:11。
我依然孤独着。
28
路上我接了邵波一个电话,和他说了我将车开走了。邵波也没说什么,只是搪塞了一句:“没关系,一会儿韩雪会送我的。”
我将车窗打开,初秋的凉意让人觉得很舒服。这几天的遭遇让我开始明白,邱凌就是我在这个世界上的梦魇,远离他,我能够享受宁静。即便在自己潜意识里的东西翻涌不止,但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最起码我可以说服自己只是个普通人而已,工作与生活沉稳安逸,并收获着一个还算成功的心理医生的虚荣与自信。
但邱凌,一个我始终不可能躲开的存在体,他曾经走过的生命轨迹,是隐藏在我身后的一条以前我并不知晓的辅线。他认识文戈的第一天,实际上就是与我的人生交集的。而文戈离去的夜晚,却不是我与他轨迹交集的终点。相反,他开始将我缠绕,进而束缚、收紧,让我窒息。
我是一位心理医生,我明白再强大的精神世界,都不可能像一台机器一般理性。并且,这几天经历的一切,如果都是因为与邱凌见面后才开始混乱的,那么,问题始终还出在我自己身上。可能,我需要休息,需要梳理,不应该就这样被邱凌弄得凌乱不堪。
我回到了家。
打开房门,我冲着客厅里文戈的相片微微笑了笑。我很平静地冲了个澡,从冰箱里拿出熟食放进微波炉。我坐在空荡荡的餐桌前吃完午餐,给诊所的佩怡发了个信息。最后,我走进卧室,将遮阳窗帘拉上。是的,我思想很乱,但连日的奔走又让我的身体很累。我目前最需要的是休息,之后,我才能走出房门,面对这几天里凌乱不堪的一切。
我睡下了,手里的手机上是我翻出的乐瑾瑜的号码,我的指肚在屏幕上方停顿。最终,我将手机关机了,并将身体蜷缩入被子,闭上了眼睛。
我们对于安全的最初感受,来自母亲的子宫。子宫里没有光,充满着液体。那十月里小小的我们双腿弯曲着,眼睛紧闭,缩成一团。母体给予的安全感,是我们终生都无法戒除的一种如同信仰的依赖。
所以,在我们对生活、对世界、对周遭的人感到恐惧与害怕时,会不由自主地将自己包裹在一个相对来说封闭的空间里,我们会侧趟躺着、蜷缩着,如同一个胎儿。我们的潜意识里需求着的,是回到母体子宫里的状态,很安全。
再次醒来,周遭依然漆黑,遮阳布让我无法洞悉日夜。我按亮了灯,将手机开机,竟然9点了,我这一觉睡了有8个多小时。这时,手机里跳出了6条未接来电的提示信息,其中4条是邵波的,2条是李昊的。我意识到应该发生了什么,连忙回拨过去。
我打给的人是李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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