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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氏说:“贵安坊的平南王府。”送了江氏离开,贺兰芝笑得几乎合不拢嘴了。光是订金就有五两银子,那做成了嫁衣,岂不是能收几十两?在无人注意的角落,有一道阴暗的目光,正盯着青丝坊的一举一动…… 做嫁衣?痴心妄想朱雀大街街尾,一向生意红火的贺兰记布庄,今日却门可罗雀。“赵家婶子,你怎么还在这儿看布呢?”“哟,陈家娘子,这么巧,你也出来买布呀。我儿子个头长高了,旧衣裳穿不下了,这不,来这儿扯几尺布,给我儿子做新衣。”本就冷冷清清的铺子里,一个年轻妇人挎着竹篮,与正在挑布的中年女人说话。“你不知道啊?街头新开了一家青丝坊。里面的料子既漂亮,又实惠。而且啊,只需要加一两银子,就能量身做一套衣裳哩!”“啊?真的假的,我从未听说过还有这种布庄。”“听说叫什么成衣坊,哎呀,总之比自己制衣要轻松多了。”“那走,我们去看看。”两个妇人边走边聊,转身离开了贺兰记。握着扫帚正在扫地的伙计见状,啐了口唾沫:“什么劳什子的青丝坊,难道没听说过便宜无好货嘛!”小厮闻言,给坐在柜台里清算账目的少东家说:“大少爷,您别在意。成衣成本极高,她卖这么便宜,指定铺子开不走。”男人剑眉入鬓,黑目蒙着一层冷意:“这还用你教?”“是是,大少爷深谙经商之道,岂是路边的阿猫阿狗能比的。”小厮满脸谄媚笑意,狗腿的替他捶背。贺兰渊从鼻子里轻轻哼出一声:“派去看情况的人回来了么?”今日青丝坊开业,闹了好大的阵仗。他也派了个人假扮客人,去打探情况。正说着,之前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伙计跑了回来。“大少爷!大少爷!”贺兰渊今日本就心烦意躁,没好气骂道:“我又不是死了,叫这么大声干什么?!”“小的去看了,您猜,那青丝坊的东家是谁?”伙计顿了顿,见贺兰渊没有要搭话的意思,这才继续说,“是咱们三小姐!”吧嗒!贺兰渊握着的笔,不小心落在纸上,留下一圈墨痕。“贺兰芝?”他危险的眯了眯眸子,“她不是嫁给祝武宣那个短命鬼了吗,怎么还有心思出来倒腾什么生意。”说起来,也得亏他这位同父异母的好妹妹嫁给了短命鬼。不然,他们贺兰记商铺,至今还要被那些吸血的官家欺负呢。伙计说:“我找人打听了一下,那青丝坊的前身,叫锦绣庄,是相府大公子名下的产业。”“原来如此。”贺兰渊眸光阴冷,“一个妇道人家,不在府上好好相夫教子,出来学男人做什么生意!”还害得他的铺子今日生意冷冷清清!贺兰渊紧紧盯着那伙计,期盼他说出青丝坊的不好,比如虽然人多,但都是蹭吃蹭喝的,没什么生意。那伙计吞吞吐吐道:“可是,小的在青丝坊待了半个时辰。凡是进去的客人,十个至少有七个都会成交。”不得不说,那青丝坊里的布料,从普通棉布到锦绣丝绸,不仅花样精美,料子更是紧实,还便宜!关键人家还说了,可以量身定做新衣,按尺寸收银子。他刚才被青丝坊的伙计都说心动了,差点就要当场买一尺布。贺兰渊脸色一黑:“愚蠢!”也不知他是在骂贺兰芝,如此薄利多销置自身利益于不顾太愚蠢,还是骂那些客人贪便宜愚蠢。那伙计犹豫半晌,还是开口说:“小的刚才,还看见平南王妃给了一把金瓜子给三小姐,说是给府上的小姐定制嫁衣。听说,这只是部分定金。”一把金瓜子!贺兰渊心口被重重一击,原本还算俊俏的面孔,因为嫉妒而扭曲成一团。只是一件嫁衣,哪怕卖上百两银子,他顶多也就眼红几日罢了。可那是平南王!平南王手握兵权,与其他那些空有封地却没有实权的闲散王爷不同,人家在朝堂上是说得上话,皇子都要给三分薄面的。数个月前,贺兰家从江南搬到京城,想要开铺子,却苦于官府为难,说他们贺兰家没有路引。因为贺兰家离平南王府不远,贺兰渊一下子就联想到了平南王。
特意带着礼物,上门拜访了好几次,别说平南王了,就是平南王妃姜氏,都不曾见他一面,着实让他没面子。可是现在,那丫头仅仅是新店开张,竟攀上了平南王府这么大的一个靠山!这怎么可以……贺兰渊眸色一沉,嘴里喃喃道:“想做嫁衣?痴心妄想……”贺兰芝送走了平南王妃姜氏之后,便让王澜继续留在青丝坊照看生意,吩咐月姑去平南王府一趟。月姑是相府老人了,虽然性子急躁了些,却深谙深宅大院里的规矩,派她去准没错。安排妥当之后,贺兰芝与谢无痕一同去了护国公府。国公府比相府还要奢靡许多,此刻霍家二小姐正闷在自己的闺房中,里面时不时传来哭声。“滚,都给我滚!”“一群没用的东西!”少女娇声骂道,屋子里的丫鬟婆子跪倒了一大片。谢无痕和贺兰芝刚进院子,便听到了这一声声娇喝。领路的护国公霍德老脸笑意僵硬,清了清嗓子:“无痕师父莫要见怪,小女这段时日茶饭不思,整夜整夜睡不好觉。故而脾气暴躁了些,其实她平时很是温婉娴静的。”哗啦——老国公话音刚落,里面又是噼里哗啦一阵响,听起来像是把桌上的瓷器全都掀了。“雨曦!”霍国公呵斥了一声,屋子里正在砸东西的少女,这才有了收敛。霍雨曦不过十五六岁,但双眸满是红血丝,看上去戾气不小,如同死了七八年的女鬼一般。“爹,你总算来了。”霍雨曦哭得梨花带雨,“爹啊,那些大夫都是骗子。女儿喝了许多药,一睡着却还是梦见那些魑魅魍魉!”因为她一睡着便梦见鬼怪,有时候还会梦游,她已经一个多月没有睡过好觉了。这期间,民间赫赫有名的大夫、宫中御医都来过,安眠的药方饮了十几副,却收效甚微。霍德老来得女,看见女儿受罪,自己也不好受。他幽幽叹了口气:“无痕师父,事情便如你所见。老夫真是什么法子都想过了,就是没有用。这不得不,想到了您。”霍雨曦顺着她爹的目光看去,只见一个身披朱砂色袈裟,左手握着玲珑禅杖,右手拨动小叶檀木佛珠的和尚,正站在门口。他哪怕头顶九个佛家戒疤,却难掩面冠如玉,如掷果潘安。霍雨曦从未见过如此俊俏的和尚,不由得看痴了:“这位便是昭阳寺那位无痕师父吧?小女子雨曦,见过无痕师父。”贺兰芝一看她眸色辗转变化,便知道这小妮子春心萌动了!【这眼神……】【莫不是要喜欢上这和尚了?】谢无痕眼角抽搐,眉头微微一皱,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霍家小姐霍德轻咳一声:“女儿啊,你好好与无痕师父说说,你梦里都梦见了什么东西?”丫鬟婆子们很快收拾好了屋子,给几人上了新茶。霍雨曦一双美目就差粘在谢无痕身上了:“此事,要从一个月前说起。”“那日,小女子与几位闺中密友一同去寺庙中上香。下山时,却见天空乌云密布,一场大雨即将倾盆而下。”贺兰芝静静听着她说,在严肃的气氛下,小手抓了一大把瓜子花生。嗑。“府中下人在半山腰发现了一处破庙,我们几人便在那破庙中歇息了两个时辰。”嗑。霍雨曦额角青筋突突跳动,不过还是继续说:“下山时,天已经黑了。自从那日回来后,小女子便开始每晚都做噩梦。”嗑。霍雨曦再也忍不住了,看向一直在吃瓜看戏的贺兰芝,横眉竖眼道:“我说这位姑娘,你嗑瓜子能不能小声些?”她这么一说,所有人的目光都停留在了贺兰芝身上。贺兰芝吸了吸鼻子,小手瑟缩着把没吃完的瓜子,放回了碟子里。【凶什么凶,不就吃了你几颗瓜子么。】【这瓜子皮儿是金子做的,还是瓜子仁儿是金子做的?】【堂堂一个国公府,怎么连瓜子都不让客人吃了。】贺兰芝心里嘀嘀咕咕道,若仔细观察,还能瞧见她眼底藏着一丝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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