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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反正刚才已下了禁制,我死之前,火烧不到外头。等我化作灰烬,也该来人处理这儿了。
最后的任务已经完成,我心情也放松了几分,只是没想到会死在火海里,又熏又闷,还只有这么些怪物作伴。
我随口便将这抱怨说出来了,却没想到“镜子”怪物竟然做了回答。
它说:“沈无,你其实合该与我们一起死……因为,我们便是因你而生。”
“镜子”在火中诡秘地笑了起来:“我们最初便是……你的妄念啊。”
——我的……妄念?
它话音落下,身形已消散在火中,喷涌出一股灰烬。
我忽觉头痛欲裂。却已经因呛咳缺氧而意识模糊,无法思考。
房间已变作火海,我蜷缩在床上,这也是当时唯一没有泼酒的一块地方。
不过一起被烧成灰烬是早晚的事情,最后这一小段时间,我反而觉得无事可干,脑子里也没如话本小说里那样走马灯地过片段,只是忽然觉得终于可以休息一会了。
我从前没事的时候会想,世上亿万人,唯独我有这身法术,一定有什么缘由。从前我觉得这是诅咒,近日我才明白——这是宿命。
人生在世,我沈无这样死去,也算其所,无愧天地,无愧七尺之躯。
至于裴追,缘够了,情也够了,唯独……缺些运气罢了。
真累啊。眼皮越来越沉。
就在我快要彻底丧失意识时,垂落的指尖却碰到了一个震动的金属物品。
是手机。
我维持眼睛的法术已基本耗尽,因此辨认了许久,才看清屏幕上的来电显示。
——打电话来的是,裴追。
火已吞噬整间屋子,灼热得让我透不过气。
我蜷坐在角落里,看着木质的桌椅在燃烧,火舌旋风似的裹住了床角,像一朵黑暗里盛开的花,映在白墙上,又像一把燃烧的雪。
我静静看着屏幕上的来电人备注——“不好哄的小雪狼”。
这还是那日在医院里检查时闲来无聊改的,其实也没过去多久,但竟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我就这样看着这个名字,耗尽了最后一点用来视物的法力。然后在视线彻底陷入漆黑前,按了挂断按钮——然后将手机掷入了火海。
烧吧,最好烧得干干净净。别留下一点我的痕迹。至少别让裴追立刻确认这具焦尸是我,最好耗到他能从容笑谈往事,把我忘得一干二净。
裴追忘了我,末日不再临。我沈无这一生到头,原来就这两个愿望了。
到这时候,甚至头和身上烧伤之处都不太痛了,只是觉得呼吸越来越沉,意识仿佛一寸寸沦入深渊。
恍惚中,我仿佛听到有人在喊我的名字。
那声音惯常冷冽,如今却带着一点颤音。因为实在太过熟悉,我竟强撑出最后一点意识,还以为是刚才手机误点成了“接通”。
然后,我才意识到,那竟然是从门口传来的,还伴随着门板的撞击声。
“沈无!你在做什么?开门——出来!”裴追撞着门,声嘶力竭地喊道。
他竟然在此刻出现在了这里。
因为太出乎意料,我甚至有了短暂的抽离感。在那瞬间,我放纵了自己一息,近乎贪婪地听着他的声音。
然后,我才意识到这是现实,理智重新回笼。
——如今去想他为何找到这里已没有意义,重点是让他离开。
“……裴追。”这两个字吐出,我意识到自己嗓音被烟熏得嘶哑,几乎发不出声音,呛咳了半天才勉强提起声音:“裴追,我没事,你走吧。”
我甚至编不出借口。
裴追果然不信这苍白的安抚,只是道:“那你开门。”
“我累了。”我还在想怎么继续敷衍,更糟的事发生了——我油尽灯枯,法力也已消耗殆尽,维持不住门前的禁制。
也阻隔不住屋内的火焰。
烟顺着门缝气势滚滚地钻出,汹涌的火舌舔舐着脆弱的木板门。我心神大震,再顾不得其它,扬声喝道:“裴追,快走!”
他的声音却已同时响起:“沈无,怎么回事?里面着火了?开门让我进去!”伴随响起的是剧烈的撞门声。
“沈无!”裴追的声音都在发抖,向来冷静自持的人,竟也会一句话不成字句。他徒劳地一遍遍喊我的名字,用力砸着门。
他那样竭尽全力,我甚至敏锐地闻到了血腥味。
——何必呢?不值得。
“裴追,”我喊他:“停下吧。没用的。”
“为什么会没用!怎么会没用!”裴追嘶声道。
他语速飞快地拨打完火警电话,然后安抚我道:“你保持意识清醒。我很快来救你——沈无?你应我一下!”
我沉默了一下,静静道:“里面火势很大。你进不来的,而且,没有意义。”
“裴追,”我叫着他的名字,便不自觉地带出些笑意:“我病了,本就要死了。这场火是我给自己选的葬礼罢了。”
裴追沉默了一瞬,然后他说:”沈无,你可真是借口百出。我不会信你。”
“这次是真的。你应该有那位脑科医生的联系方式吧,现在打给他。”我淡淡道:“你就问他,我的真实病情。”
“你不是一直问我得了什么病吗?抱歉,先前都是骗你的。”我毫无诚意地道歉:“其实是恶性的脑部肿瘤,绝症。活不过这个月的。所以哪怕你真能救我也没有意义,便当成全我找个喜欢的死法,不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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