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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子在斜阳的照耀下,越拉越长。
回去的时候,殷诗告诉李泽渊自己任务失败了,主动跪在地上,愿意自行领罚。
李泽渊没有说话,只是神色莫测的静静盯着殷诗看了一会儿,随后突然笑了,亲自将殷诗从地上拉了起来,软软的露出一个笑容,轻声道:
“我怎么会舍得罚我的殷诗呢,你辛苦了,下去好好休息吧。”
或许从那个时候开始,李泽渊就对殷诗起了杀心,他要的是百分百听他话,不会反抗他的殷诗。
杀了李泽欢就是他给殷诗下的试炼,一旦殷诗没有完成,那一把不听话的剑,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李泽欢曾经给殷诗的忠告,在李泽渊登上皇位的那一天终于实现了。
殷诗被无情的帝王亲手折断双腿,喂下毒药弄瞎眼睛,再命人扔下悬崖。
如果要问殷诗后悔么?
他不后悔。
如果时光倒流,殷诗依旧愿意放走李泽欢,他虽然是肮脏的暗卫,手里也沾了不知道多少人的鲜血,却从不杀老人和小孩子,他有着自己的原则和标准。
难道杀人就不痛苦么?
殷诗每天晚上一闭上眼睛就能想起那些人死去的时候阴毒的眼神和恶毒的咒骂,仿佛坠入地狱的恶鬼从十八层地狱爬上来,要勒住殷诗的脖颈把他一同带往地狱去。
他再也不敢穿白色的衣服。
只能像个刽子手一样,穿着黑袍,在夜间夺取一个又一个李泽渊让他杀的人的命。
或许这个人是个贪官,但当他回到府里,却又是一个愿意为了妻儿洗手下厨做饭的普通丈夫。
或许这个人是个乞丐,但当他看见街边快要饿死的流浪猫时,依旧愿意分出一半的食物和这只猫咪共享。
或许这个人是个小偷,但当他遇见自己心仪的女子时,依旧可以金盆洗手为那名女子笨拙的绣起嫁衣。
世界上本来就无完全的黑白与对错,殷诗杀了太多的人,所以他的报应终于来了。
他原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与李泽欢见面了,却没想到命运的□□在无声中继续向前滚着。
在这片儿安逸又祥和的小镇里,殷诗和李泽欢再一次相见。
李泽欢没有变,依旧一身雪白干净的长袍,说话的时候温润又有力,时间并没有在他身上留下太深的凿刻痕迹,却让他比起当年来更让人惊艳。
但当初拿着剑站在李泽欢面前的殷诗,却瘸了左腿,双眼半瞎,身子骨几乎被毒药糟蹋的根基全毁,身形削弱单薄,右手的手筋被挑断,再拿不起剑。
除了身板依旧挺拔外,殷诗和当年比,简直凄惨到了极点。
这样的对比,让殷诗下意识的偏了偏头,抿起了唇瓣。
但李泽欢就好像忽略掉了殷诗身上的变化一样,抬脚走到殷诗旁边,还跟小时候一样,一把将殷诗抱进了怀里,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背,笑着说:
“殷诗,你长大了,但脸上的表情怎么还这么少呢。”
殷诗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僵硬着身子,尴尬的垂下眼帘。
就在李泽欢还准备摸摸殷诗单薄的脊背时,突然有人一把握住了殷诗的手腕,强硬的把殷诗拽进了自己的怀里。
殷诗下意识的想挣扎,可是鼻尖却嗅到了那股熟悉的梨花香味儿,顿时身子骨软了下来,不挣扎了。
一歌紧紧的抱着殷诗,抬眸冰冷的看着李泽欢,不爽的开口道:
“干嘛呢干嘛呢,李泽欢你的手摸哪呢?我家殷诗是你能碰的么?”
李泽欢看了看窝在一歌怀里呆若木鸡安安静静的殷诗,又看了看浑身炸毛恨不得把殷诗团吧团吧塞进自己怀里藏起来谁都不许看一眼的一歌。
他摇了摇扇子,突然意味深长的笑了。
把可怜的小暗卫交给一歌照顾,也不是不可以。
“走,”一歌瞪了李泽欢一眼,强势的揽住殷诗的腰往回走,“以后别跟这个人说话,殷诗我们回家去!”
李泽欢笑眯眯的用扇子扇风,扬声道:
“殷诗,明天我去找你聊天。”
“滚!”回应他的,是一歌毫不客气的拒绝。
第二天,李泽欢没能聊上天,因为殷诗发烧了。
或许是和李泽欢的相见,打翻了他心里承载痛苦情绪的瓶子,那些殷诗最不想回想起来的记忆,在他心智晃动的时候,从小缝里面钻了进来,逼迫殷诗一遍一遍儿的回想。
那些他杀过的人,那些在夜里一次又一次折磨过他的梦魇,那些人死亡前的尖叫和咒骂,甚至还有李泽渊对他说过的话还有绽开的笑颜,蜂拥而至的全部出现在了殷诗脑海里。
殷诗被折磨的脸色苍白,浑身直冒冷汗,恍惚间察觉到有一个冰凉的东西贴在他脑门上,殷诗迷迷糊糊的拽过那个冰凉的东西,贴在烫红的脸颊边。
忽然间他嗅到一股儿熟悉的淡淡梨花香味儿,不知怎的殷诗逐渐放下心来。
他就像一只受伤的小动物一样,下意识的用脸颊蹭着那个冰凉的东西,轻声喃喃道:
“我好疼……”
殷诗不是一个脆弱的人。
他脸上的表情很少,别说示弱了,就连皱皱眉,笑一笑这种情绪,都很少出现在他脸上。
虽然他的腿被折断了,眼睛也瞎了,但殷诗的脊背依旧挺得笔直,不管心里有多痛苦,他都不曾和别人说过,也从不在别人面前显露出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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