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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没有一丝光源的深渊。
回到家中的顾临奚将细框眼镜放在洗手台表面上,细细地冲洗着修长的手指。
洗手台前的镜面照出他的样子,一贯的笑容如擦上去一般消失了,他看起来就像变了一个人。
只有眼神依然是一样的,又黑又沉,深不见底,眸光却极亮。
他擦干手,把玩着剃须刀锋利的刀片。
顾教授最近被邀请进一个新课题组。研究的是自杀心理分析。
课题组里的参考文献驳杂,他便碰巧看了其中一本通俗杂书。
上面说,刀片划破腕部是最简单的方法,漫长的疼痛和亲眼观察自己血流致死的过程还能营造出很好的死亡氛围。
也是美国六十年代最时髦的自杀方法,被称为“割腕综合症”。但要做好未遂的准备,因为据说割腕死亡率只有5。
他的手指拂过自己的喉结。
书里还说,切断颈动脉当然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虽然血喷到天花板上可能不太好清理。估计对这座高档住宅的再出手还有不利影响。
相比而言,上吊应该是性价比最高的方式了。成功率高的惊人,准备工作也十分简单,只要一根绳子就可以了。
唯一的缺点是尸体太不体面了,可能还会出现失禁的情况。
当然,如果实在在意尸体也不是没办法。
自焚、开车坠河时比较容易尸骨无存,因为不存在了,所以从根本解决美观问题。
所以死其实是最简单的事情了,再怎么挑剔的“顾客”都能找到属于自己的方法。
半小时后。
十几公里外的承安大桥。
女主持人脖子上系着浅绿的缎带丝巾,身后是漫天烟尘和隐约火光。
摄像机机位对准了她,她拿着映有新闻台字样的话筒,语气有些仓促地播报着。
“观众朋友们好,现在插播一条新闻,刚才突发一起严重事故。当事人开车坠入江中,汽车爆炸,当事人目前生死不明……”
她话还没说完,忽然发出一阵惊叫,身后滚滚江水爆出一阵更大的火光,同时出现的是震耳欲聋的巨响!
直播中断了十几分钟后,花容失色的女主持人再次出现在屏幕上。
“继续直播。刚才沉江的汽车爆发出二次爆炸。在场工作人员已及时进行消防及救援活动。不幸的是,车主已无生还可能。”
“据现场监控来看,无交通事故或涉嫌谋害的痕迹。初步推测死者为自杀。”
这天,正是中秋。
方恒安看了眼手机。
讲座结束后,他给顾临奚发去了中秋快乐的短信。
其实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明明可以当面道出的祝福,为什么非要事后发信息。
还是寥寥几字,千篇一律的吉祥话。
哪怕是玲珑心思的教授,恐怕也没法从中区分出廉价群发和刻在心里的字字珍重吧。
方恒安又看了眼手机,顾临奚还是没有回复。
于是,他终于放下手机去洗碗。刚沾湿了手,却有个来自警局同事的电话打了进来。
同事似乎身处非常嘈杂的环境,却反常地不立刻开口说事。
方恒安还没追问,就听到了同事那头的背景音。
那像是个女主持人在播报。
她说:“死者为a大心理系教授顾某。顾教授刚完成一次业界影响较大的讲座,为何在此时自杀尚不……”
方恒安的手松了。
碗静静沉在水底,冒出一串浑浊的泡沫。
半年后的死者
半年后。
深夜的荒园被墨一般的夜色渗透,远处路灯的光明灭不定地投射进来。
这块小小的园子在工厂、工地、车间的环抱中,还夹着个生物实验室,众望所归地成了部分垃圾和实验动物的最终归属。
会出现这片林子的感觉无疑就两类人:来抽烟打屁撒尿的民工、懒得处理垃圾的实验助理。
但是此刻,这园子里却走出了一个似乎和这里不应该有联系的青年。
那人个子很高,穿着米色的毛衣,面容埋在深深的树影中看不清晰。
但可能是他的气质和举措……比如行走的姿态,让人无端觉得他一定有一副锋利的面容,和不好接近的性情。
他忽然停顿了一下,抬眼和什么对视了一下。
原来是一个监控摄像头,闪着红光,崭新的和这片区域格格不入,显然在健全运转。
来人轻轻“啧”了一声。比起愤怒,更像自嘲的懊恼。
他知道,在他刚刚穿行而出的那片园子里,某一处泥土的黑色中静静地躺着一具正在僵硬腐烂的尸体。
尸体的食指僵硬的伸直,朝着他的方向,仿佛在质问:
——你,是那个杀我的人吗?
夜色像墨一样更深的蔓延开,身后的树影仿佛张牙舞爪的怪物。
青年走到水渠边上的时候,懊恼的神情已经消失。只负手站了一会,安静地听马路对面工厂里大卡车开过的声音。
路灯晃晕的光照在此人的脸上,他竟看起来很年轻,灯光在深刻的五官边缘镀了层柔和的光,下巴藏在高领的毛衣里,就是个无害的赶路人。
同时,这青年的肢体语言,走路的姿势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刚才那种锋利的感觉荡然无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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