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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曹家,又都放籍为良,不再受曹家制约了,他仍旧心甘情愿为曹家驱使,可见这奴性早已刻入他的骨血中,洗脱不掉了。是他没有造化,当不得圣上重用!”

左肇知微微一笑:“你也不必太埋汰他了。他为何自甘堕落为曹家驱使,真正的原因未必就是你想的那样。”

卢复之眨了眨眼:“莫非大人知道什么内情?”

左肇知笑了笑,不答反问:“谢家其他人如何?老弱妇孺,听说还有几个孩子生病了,如今都被赶出家门,春寒料峭,真不知道今晚他们要如何过。”

卢复之答道:“大人莫担心。底下的官兵早就报上来了,道是谢二太太昔日一名外嫁旧婢的夫婿亲自过去接人,已经把谢家家眷接到自家宅中安置了。”他顿了一顿,“说实话,虽说是圣上有心钓鱼,但那谢家老弱妇孺,也太可怜了些。曹家翻脸不认人,若不是有故人来接,他们恐怕真要流落街头了。”

左肇知微笑问:“流落街头不至于,户部郎中温绪友早就打发人来大理寺打听过了,只怕也要去接人的。不过谢家老太太未必会乐意。如今既然有人对谢家家眷伸出援手,温郎中也就不必操心了。”

“温绪友?”卢复之面露疑惑,“下官听说过他,但不知道他与谢家有交情。”

谢家寿宴,其实他与妻女亦是座上客。他妻子是县主,京中但凡是有名有姓的皇亲,除非与曹家关系不佳,几乎全都被曹氏请去赴宴了。谢璞近日在六部观政,相熟的官员也一个不缺,可当中并没有温绪友,他又怎么可能是谢家友人呢?

左肇知淡淡笑道:“温郎中与谢家说不上有多深的交情,却与谢璞是相识多年的国子监同窗,还是同乡。谢家出事,他自然要关心的。”

卢复之怔了怔,总觉得上司这句话有些奇怪,正想问清楚些,左肇知却不想再多说什么了,拿起案卷,便正色问卢复之:“这桩案子,你怎么看?”

卢复之回过神来:“这还用看么?明摆着就是那王安贵诬陷谢璞,企图减轻自己的罪责。可他既无实证能证明谢璞有罪,又拿不出证据为自己洗脱罪名,一切狡辩都不过是徒劳罢了。”

说实话,他有些不太明白,如此清晰明瞭的案情,为什么会发展到派官兵抄谢家的地步?圣上是不是一时糊涂了?哪怕是初时被王安贵惑言误导,如今审问过谢璞,查过谢家名下产业店铺的账目之后,也该清楚谢璞的清白,应放人了才是。即使怀疑曹家有什么阴谋,也不该迁怒谢家妇孺呀?谢璞可是一等一的良臣能吏,别寒了臣子的心才是。

不过这些话卢复之是不敢诉诸于口的。哪怕他有个县主贵妻,有些祸他也仍旧没胆子去闯。

但卢复之不说,左肇知也能猜出其想法。他也曾有过这样的疑惑,不过如今都想明白了。圣上虽然多疑了些,却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他把案卷上的一行字指给卢复之看:“你瞧,日间审问谢璞之妻、平南伯之妹曹氏时,她曾说过,无意中撞见谢璞在看一封信,好象是一个叫李昌升的人写来的,提到河道衙门治黄河的银子如何运送的话。具体细节,她没看清,但谢璞无端过问河道衙门的治河银子作甚?因此她猜想谢璞定然贪了治河款,那李昌升八成就是与他勾结的人。”

卢复之撇了撇嘴:“这含糊不清的话,能证明什么?谢璞先前也曾与他平妻文氏抱怨过治河银子不足,还要他自掏腰包补贴的话,连他长子也知此事。兴许是他与友人通信时,忍不住又抱怨了一回呢?这怎么能说是他贪了河工银子的证据?曹家显然是怕惹麻烦上身,贪足了谢家好处便翻脸不认人,因此迫不及待要与谢璞划清界限,什么混话都敢说了。再说,只有曹氏说有这封信,此外再无人看见,我查抄谢家时也没找着信。这样的证词如何能取信于人?”

左肇知压低了声音:“证词不重要,圣上关心的是,曹氏口中与谢璞通信的人,名叫李昌升。”

卢复之一怔,细细一想,忽然大吃一惊:“李昌升?河东河道总督身边的幕友,好象就是叫这个名字,可他不是已经畏罪自尽了么?!”正因为李昌升自尽得蹊跷,圣上才会疑心这桩河工银子贪腐案的背后,隐藏着更大的秘密,或者说,来头更大的幕后黑手。

左肇知轻轻敲了一下桌面:“谢璞乃是后族曹家的女婿,其妻曹氏却道他与李昌升暗中通信,而李昌升的东主林东南,偏偏又是二皇子生母林昭仪的亲叔叔……这案子明里只是一桩贪腐案,可背地里却牵扯到了皇后与两位皇子,还有国公府、伯府,以及大内禁军。这当中是否有不为人所知的内情呢?”

还有谢璞这十几年里明里暗里供给曹家的百万两银子,真的全叫挥霍了么?有没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用处?百万两银子全用来吃喝玩乐?谁信哪?曹家人怎么可能如此荒唐?

要知道,曹家辖下的大军,这十几年虽然被缩减了许多,但那只是明里的人数,暗地里的……谁知道?

圣上想知道的多着呢,谢璞再觉得自己冤枉,也得明明白白地证明给圣上看。如今……且等着看曹、谢两家,还有林家,会不会上圣上的鱼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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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货郎淳朴又热情,他的妻子张俏姐又曾是文氏的心腹大丫头,既然已经备下了住处,文氏心里自然是更倾向于接受他们夫妻好意的。

文氏心里愿意了,谢慕林与谢谨之当然不会反对。至于其他人,都觉得与其花钱找个不知道靠不靠谱的客店投宿,又或是向陌生的温绪友求助,还不如住到李家去呢。好歹张俏姐也是他们熟悉的人,一向和气知礼。

只有谢老太太扭捏了一阵,总觉得住到文氏旧仆家中去,好象有些失了威风,低了文氏一头。但现实的压力摆在这里,她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心里安慰自己,说张俏姐不是文氏的陪嫁,原该是谢家的婢女才对,不过是恰好被安排到文氏屋里侍候罢了。她谢家老封君接受谢家旧婢的接济,乃是一桩主慈仆义的佳话,怎么也好过对那姓温的官儿低声下气,叫二房的宋氏看了笑话。

李货郎见谢家众人都愿意随自己走,心里也松了口气。说真的,这一家老的老,小的小,他是真不放心他们自个儿流落在外的。住到自己家里,也好让他们夫妻有机会报答文氏昔日大恩。

谢慕林见事情定下,便出面与李货郎交涉,表示家人都是妇孺,几乎个个体弱,还有好几人生了病,今日又饥渴交加,更没有体力走远路了。不知道李家在何处?若是离得远,恐怕要租两辆马车代步才行,问李货郎能不能帮忙办到?

李货郎笑道:“这有何难?我早就想到了,因此早早订好了船,只等二太太这边能动身,我立刻就能把船叫过来。”

船?

谢慕林恍然。谢映真很少出家门,出门也多是坐家里的马车,因此没有这个概念。而谢慕林从谢映真的记忆中得知,这个京城并不是她原本以为的北京,而是南京,金陵城,所以城中水上交通也相当发达。如果李货郎家住在离河道不远的地方,那从谢家门前的珍珠桥下坐船走水路,确实比坐车要省事方便多了。

李货郎放下担子,消失了没多久,就把订好的船带了回来,果然是在珍珠桥下的小码头上船。虽然船只不大,但载谢家一门老小是足够了。

艄公技术很好,船也宽大干净,谢家众人坐在船中,有乌篷遮顶,暂时不用太担心寒风,人人心里都暗暗松了口气。

虽然不知道李货郎家环境如何,但谢家嫁出去的大丫头,无论如何也不至于穷得叮当响的。文氏一向宽和恤下,对丫头们很好,嫁出去的人年节时回来给她请安,她总有赏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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