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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作为庶子,很清醒地意识到柳家不再能成为他的倚仗,甚至太过于亲近现在的柳家,往后保不准会酿成大祸。
柳培玉虽然同情问荇,但算不上欣赏问荇软柿子般的性子。
可他又确实欣赏柳连鹊,见识过问荇跪祠堂整整八日的诚心,也想能帮则帮问荇一把。
话只能说到这份上,希望问荇自己能清醒些。
本以为问荇会继续傻乎乎为柳家辩解,还需要他多费口舌。
可出乎意料地,问荇居然不作声了,只是默默点头。
柳培玉以为这傻小子真要迷途知返,刚要松口气。可问荇冷不丁委屈地来了句,差点把他气得吐血。
“我知道了,我这种上不来台面的人,来了也是丢人,的确应该少往柳家跑。”
真是油盐不进!
柳培玉气得够呛,转身就要走:“算了,我就不该和你……”
“多谢五叔提醒。”
听着问荇语气发生变化,素来对此敏感的柳培玉怔怔停住脚步,扭头看向问荇那张依旧带着委屈和胆怯的脸。
有一瞬间,他分明从问荇的眼睛里,看不出半分和软弱有关的情绪。
可也只是转瞬即逝。
作者有话要说:
五叔:什么情况?
迟到赠礼
有意思。
柳培玉微微眯了眯眼,问荇或许比他想得聪明不少。
“不谢,就当看在连鹊的份上,照拂小辈也是应该的。”
问荇怔愣片刻,露出些许神伤:“难得还有人记挂我夫郎。”
“他之前也记挂五叔,留了些物件要给五叔,只是没来得及送出去。”
“什么物件?”柳培玉疑惑。
他一年到头回不来几次柳家,春节都是在妻子家过,上次回来是柳连鹊葬礼,再上次就是一年多前了。
现在想想,一年多前应该和柳连鹊多说几句话。
“五叔请稍等。”
问荇带着柳培玉来到他暂留的卧房,里头明晃晃摆着的大箩筐引得柳培玉满脸好奇。
他也是养在深宅大院里长大的,对于寻常百姓的农具容器甚至觉得陌生。
“这是你带来的?”
“是,里面存了些换洗的衣裳,还有我夫郎留下的东西。”问荇小心翼翼打开箩筐,从中捧出木匣子来。
“我收拾他旧物的时候,发现了这个匣子。”
他大木匣里抽出个长条的木盒,较之大木匣来说,长条盒子算得上精巧,可以轻松捏在手中。
盒身用紫檀木雕刻了祥云,搭扣是金色的,显得非常贵气。
但完全不像是柳连鹊喜欢的样式。
柳培玉呼吸一滞。
问荇将木盒交到他手上:“我夫郎留了字条,我恰好又能认得几个字,这把扇子是给五叔的。”
柳培玉的手微微抖了下,打开搭扣,里头躺了把缎面的锦扇,像是以布匹生意闻名的淝县产的。
“这傻孩子。”他艰难地笑了笑,喉咙发着涩,“我家里一面墙的扇子,像是缺扇子吗?”
柳培玉突然想起来见柳连鹊的最后一面,他们算是不欢而散,他也一直隐约在为此愧疚。
他临走前和柳连鹊抱怨了自家妻主抠门,不愿给他拨点银子买扇子,本就是想求柳连鹊宽慰两句。
谁知道这小古板非但没安慰他,还很认真念叨了许久,让柳培玉也该去经手些小营生,手里好歹有花着实在的钱。
道理他都懂,可本就不爱经商的柳培玉压着口气,后边柳连鹊说得话通通没听进去。
现在他倒是想起来些。
那天半下午,柳连鹊把他直送到门口,临别前问过他。
“五叔当真如此想要那把锦扇?”
柳培玉以为他又要念叨,哼了声走上马车,单手抬起帘子:“别劝我,我就是想要,想要得不得了!”
“先走了,下次再会。”他放下帘,赌气地不愿看柳连鹊的脸。
“五叔一路顺风。”柳连鹊并不气恼,反倒是态度比方才要更和缓些。
“见着五叔一切都好,我也就安心了。”
骏马一骑绝尘,柳培玉拨开帘子,瞧着渐渐变小的柳连鹊,才堪堪消气,压根没意识到这是他们最后次见面。
明明柳连鹊的身子当时看着已经好了很多,脸上至少有些人气,还是人算不如天算。
当年那个藤架下抱着经卷跟在他身后,娴熟行着礼喊五叔的小孩,现在应当已经掩埋在泥里。
思及此处,本就眼泪多的柳培玉用力眨着眼,想让自己不在问荇跟前露怯。
太丢人了,虽然他也没比柳连鹊大几岁,但好歹是问荇和柳连鹊的长辈。
“我收着了。”
扇子他向来是不喜欢了就压在箱底,这扇子是很好看,可他回去后过了半月也不惦念了。
柳连鹊却替他记着,他总是这样,喜欢的东西能喜欢很久,坚持的事情也是如此。
所以他总认为别人也这样。
柳培玉觉着,现在他后悔的事变了。
不是临走前多和柳连鹊说两句,而是当时就该好好从马车上下来,和他郑重道个别。
告诉柳连鹊他压根不想要那把扇子,说他古板又冥顽不灵全是气话,柳连鹊一直是个对得住所有人的柳大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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