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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埋下头,鼻尖抵在他的肩窝,声音闷闷的:
“你是真的吗?”
这不是我第一次问他这个问题,和以往一样,沉默是他对我的温柔。
于是我得寸进尺,去嗅他喷了香水的后颈,过于熟悉的气息,缠绵时曾亲密地品尝过,有人勾着我的下巴引诱我前进,我闭上眼,吻上他耳后的皮肤。
比我的唇更热,是因为靠近血管吗?兀自思索的时候,亲吻却被打断了。
池易暄反手将我推开,回过头来看我,像在让我停下。
“哥,怎么了?”我不解地问。
“……”
他蹙眉,眼前一幕似乎让他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那只推开我的手握成了坚硬的拳头,抵在我胸前。
池易暄犹豫不定地看着我:
“……你在说什么?”
我的眼往下垂,落向他压在我身上的拳,胸口隐隐作痛,仿佛在说这不是梦。
我在说什么?我不知道怎样回答他,迷茫地看向四周。
这是我们看房时一起选中的公寓,坐南朝北,冬暖夏凉,卧室不再是窄得仅能放下一张床的几平米。
左手边客厅的电视柜上摆满了大小不一的相框,不少都是家庭合照,夹杂着几张风景照,我认出来是在意大利拍摄的。
池易暄不是那种会在家里放很多照片的人,我感到不解,看着看着,呼吸一滞。
那张我翻箱倒柜都没能找到的、恋爱第一天的合照,被他放在了最不起眼的角落,它前面则架起了一只更高的相框,几乎要完全遮住我们的笑脸。
多么欲盖祢彰。
我的心脏狂跳起来。
“你是真的。”
我看到的他,是真的。
等我是真的、允许我跟过来是真的。
他一直都知道。
池易暄好像放弃了理解我话语含义的尝试,他收回压在我胸前的手,似乎感知到了什么,看到自己骨节上沾到的血渍时怔了怔。
“你怎么流血了?”
我低下头,这才发现之前垫进去的毛巾不知道什么时候掉落了,血渗透了衣服。
“这里是……”
话到一半戛然而止,他好像猜出来我的伤处在哪儿。
我两只手拽住衣服,从领口向下撕出一条口来,池易暄立刻别开头,似乎是不想看,他走到餐桌边,抽过一张纸去擦手指上的血点,动作间流露出烦躁的情绪。
我向前一步,他却突然提高音量:“别进来!”
语气一顿,又道:
“别弄脏我的地板。”
我知道他说的是谎话。
他才不在意我弄脏他的地板,他是想要气走我。哥,跟我比气人的本事,你多少差点意思。但我很听话。
我拿手背抹了把胸口,擦到了裤子上。沉默的阴云笼罩了一切,他机械性地重复着擦拭手指关节的动作,后腰靠在桌边。
“你要去香港了吗?”
擦拭的动作戛然而止,晦暗的光点在他眼中跳动,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为了打起精神面对我。
“妈妈告诉你的?”
“已经决定好了吗?”
“下个月就走。”他的语气轻描淡写。
我一愣,“下个月?怎么会这么快……”
“公司的安排。”
“不能拒绝吗?”
“不能。”
“你骗我,怎么可能下个月就走?”
他不耐烦地打断了我:“你没看家里没什么家具?”
“……”
如他所说,电视柜上没有电视,仅供一人坐的小沙发靠墙角摆放,唯一熟悉的家具是他的黑胶唱机。我们曾计划将客厅填满,买设计师茶几、铺手工地毯,可他家却很空,好像早就知道自己不会久留,便不浪费精力装饰。
我感到呼吸有些困难,“你是什么时候决定好的?”
“很早。”
他好像连多说两个字的心情都没有,那张抽纸被他反复擦拭,用得皱了、破裂了,仍旧没有帮他清理干净,所以他去厨房洗手。
我追问道:“为什么?”
“这里待腻了。”
“妈妈不想让你去。”
“又不是不回家了。”
他的语调始终很平,如一根人为打造,拉长没有尽头的钢丝,听不出情绪的起伏。
他背对着我,头低垂着,肩膀疲惫地压低。水流声没停,我再受不了这拐弯抹角的对话,逼自己张口:
“你没打算告诉我?”
“没。”
池易暄回答得很利落,好像他知道我会先拿个无关紧要的问题迂回,就等着耗尽我的耐心之后给予我致命一击。
贴着裤缝的手攥紧了,我就快要遏制不住往他脸上甩一拳头的冲动。
“不准去!”
池易暄关上了水龙头,偏过头来看我,眼神显得疏离。这回他连嘴都懒得张了。
心脏像要从嗓子眼里挤出来,我的手腕在抖,却还是绷紧了手臂上的肌肉,把别在腰后的牛皮纸袋拿出来,开口朝下抖动起来。
亲密无间的照片簌簌飘落到地板上,一层盖过一层。
“这只是一部分,原本我计划贴到你们公司来着。”
池易暄的表情变了,两根细长的眉毛拧了起来。
“剩下的已经在路上了。”我将倒空的牛皮纸袋扔到脚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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