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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风呼啸像刀片,吹得眼泪刚流下来就要结冰。我低头去看我哥,眼泪便落到他脸上,也像要结冰。我怕极了,怕他要在我怀里烧尽,被寒风一口气卷走,变成流星的尾迹。
闪烁的急救车车灯从马路尽头亮起,我一下慌了神,高声喊叫起来,拔腿朝前方冲去,可是我没有穿鞋,才跑出两步脚底就猛一打滑,失重的瞬间身体向前栽倒,我下意识闭紧双眼,将自己与他调换了位置。
后背撞到结冰的水泥地,我爬起身就去摸池易暄的脑袋和身体,他依然沉默地闭着眼,被柔软的羽绒服所包裹。幸好他是摔在我身上。
我跪坐在马路边,背向着寒风吹来的方向挡在他身前。如果刚才摔到他了怎么办?我不敢想,也不敢再向前跑。都怪我,都怪我!是我该死!
我该死!我该死!我将双手俯撑在薄薄的冰面上,向神磕头祈祷。
万能的神啊,求你带走我吧——
带走我吧,把他留下来。求求你,让我去换他吧,求求你——
我不是正常的孩子,所以终结在这一天也没有关系,可是我哥不一样,他吃过好多苦,亲生母亲不曾爱过他,人生的甘甜还未来得及品尝。我是偷走他幸福的小偷,受罚的人理应是我。
惩罚我吧!别伤害我的哥哥。
乍然亮起的远光灯逼得我忍不住抬手遮挡在眼前。车厢的车门向两侧打开,几人跳下车来,动作迅速地将池易暄抬上了救护车,接着走过来两名护士握住我的手臂将我从地面上扶起来,问我是不是病人家属。
我说是,我是他弟弟。
他们将我带上救护车。我坐在病床对面的长条软包座椅,看着护士为池易暄戴上呼吸面罩,忙碌地测量着他的心跳与血压。体征监护仪嘀嘀地响着,心电图拉出弯折的线段。我想去握我哥的手,却发现自己吹了太久的风,十根手指冻得像冰棍。
我只敢轻轻碰了下他的指尖便将手收了回来,用力地搓揉起来,先是将左手掌包裹住右手掌,再将右手掌用力揉过左手的骨关节,重复着机械的动作。是我不够虔诚,也许当我将双手搓得热了,搓掉皮、蹭出血,也许我杀死我自己,我哥就会醒来。
护士们几次看向我,眼神既好奇又古怪,过了一会儿,其中一人拿出一只医用棉球过来擦我的额头。我立即将他的手推开,不明白他在做什么。
“你在流血,你不知道吗?”他将棉球递过来,“怎么会额头上都是伤?”
我看向对面的车窗,树影一只只倒退,玻璃窗上隐约映着另一位男人的面孔,有些熟悉,却是头破血流。
“擦擦吧。”
我接过棉球,擦了两下额头,眼泪忽然如泉涌,打湿脸颊,淌过脸上的血迹,落在脚边是淡淡的粉。
护士询问起池易暄的情况,问一句我答一句。
我不敢去想最差的情况,睁着空洞的眼,望着安静的他。我回忆着他薄薄眼皮下的眼睛曾有多么明媚,想起他与我第一次前往游乐场时,旋转木马上一只手臂向外自在地伸展。我想起冬天的大颗雪球在他头顶破散,粘了几只晶莹剔透的六角雪花在发梢,他用食指将一缕头发顺着额角发际线梳起,另一只手悄悄藏到身后,团起地上松软的白雪。
我想起小时候学骑自行车,他在后面推我的后座板,推到下坡车速越来越快,他怎么也追不上,就在后面大喊:“白小意——你慢慢地刹车——”
我哪里知道什么是慢慢地刹车,两只手一起握住前后刹,结果车刹住了,我没有,身体被惯性甩出,在空中飞出抛物线。
我蹭花了脸,磕破了膝盖,池易暄将我掂到背上,朝家的方向一路狂奔,喘气时像头公牛,自己跑得快要断气还不忘和我说话,说的是让我别死。世界天旋地转,我摔得头破血流,趴在他背上却感到安心。
只有这些生动的记忆能够为我续一口气,只有想到他时,我才不至于崩溃。手终于被我搓热了,红得像脱了层皮,我捧住他的手,在心中默念:哥,我们上救护车了,你马上就会好起来。哥你别害怕,我会一直在这里,如果害怕了就想一想我吧,就像我想着你一样。
救护车在马路上疾驰,最终一个急刹在急诊室前停下。护士们手忙脚乱地将池易暄抬上医疗急救床,我跟着他们一起推床,很快就被拦在了抢救室外。
两名护士来拉扯我的手臂,让我松手。我哀求他们让我进去。
“家属不可以进入抢救区,有什么情况我们会通知你。”
“我不会捣乱的,求求你让我进去吧——”
“先生,您现在是在耽误我们抢救!”
“你不懂!我哥不能没有我!我哥没有我不行!!——”
他们掰开我的手指,用力推了我一把,我踉踉跄跄摔倒在地,抬眼就看到白色的病床消失在闭合的急诊室大门后。
我的心好像被抽空了,眼前是一片黑,世界变成逼仄的水泥方盒,从四周压缩,而我失去了藏身的角落,就要被挤得血肉模糊。
我瘫坐在地上,孩子一样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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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朋友们的评论和海星!很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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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t结果很快就出来了,穿白大褂的医生问池易暄的家属在不在,我当即从椅子上跳起来跑到她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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