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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玹微微抬眼,看向隐在草丛间密密麻麻的身影,手指微动,拔剑出鞘,眉间划过一丝极致的冷寒。
数不清的人影持利刃扑上来,刀剑纷纷出鞘,连片的铮鸣声甚至惊起了不远处树林间的飞鸟。
打斗波及马匹,马蹄扬起满天尘土,刀光剑影间,几名兵卫杀出一条血路,护着谢玹离开。
不多时便有刺客发现端倪,大喊一声,朝谢玹追去。
护在谢玹身旁的兵卫立即调转马头,同刺客缠斗起来。
—
马车颠簸着驶出冀州城,容娡只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仿佛都被颠的搅成一团。
她不知这贼人要带她去何处,因而虽被颠簸的头晕脑胀,但丝毫不敢有半分松懈,始终保持警醒。
帘帐外的景象飞速掠过,人烟越发稀少。
容娡恐这贼人将她拉去荒山里杀人灭口,略一思索,假哭了几声,惊恐万状地问:“公子……公子不是说,出城后便放了我么?为何仍不停下……”
“若现在便放了娘子,娘子随时可以返回城中,如此我等岂不是前功尽弃?”对方冷声道,“待将娘子带到临近的州郡,自会放了你。”
容娡抽泣两声,试探着问:“公子要将我带去何处?”
“最好不要多问。”
容娡擦了把手心的冷汗,一时没有再出声。
风声呼啸而过,透过飞扬的帘帐,她望见日渐西移,也不知谢玹发现她不见没有。
最初的惊恐逐渐褪去,容娡倚着车壁,细细想了一番,大致猜到她是挡了谁的路。
“你们主公,是位女子吧。”
对方没有应声。
容娡却已经得知答案。
起先,她怀疑过派人来掳她的是韩州牧。毕竟此人想要与谢氏结亲,却被谢玹回绝。
但她仔细想想,又觉得应当不是他。
若真是韩州牧派人前来,大可直接派人杀了她,何必大费周章地将她送走。容娡看得很清楚,这些人与白蔻她们交手时,虽然来势汹汹,但并无杀招,甚至有几分优柔寡断,没有杀人的意思。
思来想去,或许派人前来送走她的,是韩州牧之女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容娡忽然有些烦躁。
眼下韩氏女虽无意取她性命,可谁也不知,日后会不会有其他人为了与谢玹结亲而要她的命。
光是谢氏的族老便足以令她提心吊胆,容娡压根不敢想,若是有朝一日谢玹与她的事暴露在外,会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她。
男女之间的情爱,似乎无论如何,过错总会归咎于女子。
若真有那么一日……
那她岂不是成了活靶子!
容娡跟在谢玹身边这样久,并非没有察觉过端倪。她知晓他似乎另有身份。
拜谢玹所赐,一路上不是刺杀便是劫持,若她早知他身边这样危机四伏,即便是由着母亲随意为她定下终身大事,也不会选择引诱谢玹。
对于自己这样的想法,容娡并没有多少愧意。
哪怕谢玹变成如今这样,有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拜她所赐。
可他也设计了她,囚禁了她许久。
人啊,总得为自己而活,还是得先顾着自己。
“你们主公到底是心肠软,”马车的颠簸令容娡回过神,她不咸不淡道,“杀人灭口,才能以绝后患。”
对方大笑:“娘子倒是同我想到一块去了!”
容娡敷衍地笑笑,将车帘拨开一道缝隙,褪下藏有毒针的发簪,指尖抚上机括,悄然对准正在驾车的人。
但紧接着她意识到,马车正在疾驰,若她此时动手,马车必然会失控,她不会驾马车,难免要吃点苦头。
她便收了手,略一思索,寻了个三急的借口,骗此人停下马车。
这贼人不疑有他,听信了她的话。
容娡跳下马车,跟在他身后,趁他不备,瞄准他,按动机括。
细微的咔哒声过后,毒针悄无声息地射出。
“噗通”一声,人高马大的贼人重重倒在草丛里。
容娡歪着脑袋,柳眉微蹙,满面柔弱无辜。
她屏气凝神,耐着性子等了片刻,试探着用脚尖踢了踢他,确认这贼人不会再对她造成威胁后,提着裙摆小跑到马车旁。
谢玹教过她骑马,但不曾教过她驾马车。容娡扯着缰绳琢磨一阵,没琢磨出该如何驾驶。
天色渐晚,田野间的风很清凉,夹杂着淡淡的青草气息,将她层叠的榴红裙裾吹拂的如同一朵盛放的红莲。
风中隐约送来哒哒的马蹄声,容娡恐怕是贼人的同伙追来,心里一紧,攥着暗器的手心渐渐出了层汗。
她借着车厢的遮掩,悄悄向后看去,却出乎意料地望见一身霜白的谢玹。
尘土飘扬,衣袂翻飞,他的身影如一道圣光劈开昏沉的天色。
只是一个朦胧的身影而已,但容娡无比笃定地认出来,来人就是谢玹。
单枪匹马、只身前来的谢玹。
她怔怔地看着他。
心里翻涌出潮水般的酸涩。
谢玹雪净清峻的面庞,在她的视线里逐渐清晰,他也看见了她。
他飞身下马,疾步走近,将蹲在车厢后的容娡捞起来,蹙眉打量她,确认她无恙后,极轻的呼出一口气。
离得近了,容娡才看见他的衣摆上沾了许多尘土,洁白的衣袖也染了些血迹,不复以往从容不迫的风度。
“你受伤了?”
谢玹摇头:“并非我的血。”
容娡的目光越过他,看向他的身后,并没有暗卫跟随。
他真的是只身前来的。
容娡的心房溢满酸胀复杂的情愫。
她几乎是无措地攥住他背上的衣料,小声将自己的猜测说给他听:“是……韩氏女对我出手的。”
谢玹低低地“嗯”了一声。
他的下颌压着她的发顶,用一种几乎要将她揉入骨血的力道拥着她,略显无奈的轻叹一声,沉声道:“早知如此,便不该允你出门,应将你永远藏起来,藏一辈子。”
听了这句话——
原本还沉溺在温情里的容娡,一个激灵,忽然清醒了。
谁想被他藏一辈子!
她喉头发紧,脊背生寒,心里的酸胀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那个极为大胆的脱身之法。
确认谢玹的兵卫没有跟来后。
容娡望着谢玹清峻的面庞,眸光闪了闪,踮脚吻住他的唇,悄无声息地,将藏有麻药的暗器对准他的颈侧。
在谢玹的呼吸渐渐不稳、抬手捏住她的下颌,试图低头深吻回来时——
指尖快而稳地摁动机括。
“……哥哥,”
容娡红润的唇瓣上还残留着被他含吻出的潋滟水光,她的呼吸也有些不稳,嗓音甜软发腻,带着点喘息,眼眸却亮的惊人。
“你看我,这回的手法稳不稳?”
逃离
日落西山, 天际瑰丽的火烧云逐渐燃烧成灰烬,大片的浮灰般的晚霞在天际晕开,吞噬了夕阳的残影, 光线仿佛在刹那间变得昏沉而晦暗。
容娡仰面凝视着谢玹,澄亮的眼眸里燃起一簇温柔的瑰色, 紧接着那抹瑰色在谢玹的视线里变得模糊。
晚风拂过草丛, 沙沙作响。容娡冰凉的发丝被风扬起, 穿过他的指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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