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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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再平平无奇的男人也能叫她们说得像是万里无一。她们都是善于生活的人,善于蒙骗他人,蒙骗自己,因为清醒着没办法在五条家活着,只有能够立即酣然入梦的人才可以。
名册里不乏商社的社长,私人银行的董事,大家族的子弟,参议院议员家的次子,每个头衔都是一个高昂的价码。
“律子,不要只看这些,”母亲催促她看旁边放着的调查过的资料,这些男人精彩纷呈的生活变成一沓纸片,纷纷扬扬地散落在她的眼前,“就像挑选衣裳一样,工艺的好坏比外在的表象更重要。”
她其实没怎么用在听她们的介绍,此起彼伏的争执声像是蒲草垫子摩擦时发出的粗糙动静,这些男人在她眼里匆匆过去,没有人留下印象。眼睛从满桌子的名册里过目,余光忽然发觉放在一旁的新手机屏幕亮了亮,是五条悟发的信息。她低声说了句自己会仔细看,却侧过身打开手机,按照五条悟教过的点开彩信。
缓冲过一会儿,一张模模糊糊的照片慢慢加载出来。
那是被像素拼凑出来的太阳从天际边升起的画面,像个失去了颜色的轮盘挂在山脊后,画面没什么鲜明的色彩,一切都亮得泛白。
但是她看见的图片加载完的那一刻,拿着手机的手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心率逐渐过速,以至于她眼前看着的所有画面都开始晃动,颤动,屋檐在眼里看着,随时能够倾倒下来。
五条悟紧跟着发了短信,[惊喜。]
“新手机吗?”母亲看见她心不在焉地摆弄着手里的东西。
“嗯,悟送的。”听见五条悟的名字,五条夫人咕哝一句安静了下去。
“正好,要不要也问问悟少爷的意见?”旁边坐着的夫人捂着嘴笑着说,“这位少爷要比律子挑剔得多,估计他心里头觉得就算是天皇也配不上自己的姐姐。”
“他那个年纪知道什么。”五条夫人露出一个寡淡无味的笑容,“这种事叫上他就只是添乱。”
律子没有搭腔,慢吞吞地按出回信后又自顾自地盯着那张照片看了很久很久,久到事情过去几年,她忘记了他们之间发过的短信内容,也忘记了他送给她的那只手机被遗忘在哪个角落,倒是始终记得透过他的眼睛看见的他的世界那一瞬间所产生的情绪。这其实没什么好惊喜的,因为照片里的那轮太阳此刻也挂在了她房间的窗外,漆黑的屋脊上。那些山,那些花草,那些天空和云,和她所处的地方差不了多少。
她很清楚这点,但还是产生了类似于“原来还能够看见这样的世界”的奇妙心情。
后来在母亲的催促下,五条律子放下了手机,那种因为时间定格的画面所引发的心情震荡在纷至沓来的信息之中缓缓平复,笑盈盈地听起了母亲和家中女眷的谈论,轻声附和肯定她们的引荐,一一过目那些名册,过分凸显她的专注。
没多久,五条悟又发了短信,问她今天过的怎样。
五条律子抬起头看了一眼母亲,看着她们期待的目光,面上带着笑容从她们桌上的名目里挑选了两个人说了句,他们看起来还不错,可以先见面。
然后垂下眼睛,回给他短信说,我很好。
那一闪即逝的期待和渴望的就像是落入人生的大江大河之中的水滴,连声响也没有就被淹没。
五条律子并没有想到,这张照片的余烈远比她想象中的要强,而那些被淹没的情绪会在一个她没有产生过任何期盼的时间点复苏。在一个最不应该的时刻,告诉她,她的心不是冷的,她的血依旧是有温度的,而她,还是活生生的人。她内心有期待有欲望,哪怕只有片刻,看见非洲平原上升起的太阳在大地上洒下烈烈朝晖的那一瞬间,过去的现实与眼下的现实犹如两块燧石碰撞,火星迸裂。
让她清清楚楚地看到,“我”的存在。
这些年,五条悟毁掉了很多她无比珍视的东西,即使这并不是出自他的本意。她是个被完全从固有生活里赤裸裸剥离的人,毫无防备,毫无抵抗能力,谁都可以从她手里抢走点什么,可即使如此,她也不希望他就这么毁掉刚刚照亮的所剩无几的自己。
至少,不能够是现在。
于是她回过头目光瞥过那只摆放在盒子里的钻戒,随后看着他天真又灿烂的脸,就像那年他捧着那只手机当作礼物送给自己时的神情。他当然知道怎么示好,除了不要她离开自己,他什么都能做,也在这些年的拉扯中渐渐学会,想要一个人高兴就必须要付出点什么。但他始终不明白,有人会因为他什么都不做而高兴,同样的,也有人会因为他做尽了一切的事情而不高兴。
“又要送我礼物吗?”她装作无知,让他将没说出口的话含在嘴里,带着潜藏在心底的那些不可言说的不安,“如果是因为来非洲才特地选择这样的礼物,有点老套。”伸手过去将盒子缓缓盖上,他没有丝毫地抵抗,就这么看着她合上盖子,再用自己的手心紧紧地盖住。
“不喜欢钻石吗?”
“说不上不喜欢,也没有特别的感觉。”
“那喜欢什么呢?翡翠?宝石?”
“非要选一种吗?”
“倒也不是,只是想知道姐姐喜欢什么,礼物退回去的时候也需要借口吧。像是大小不合适,看见了在商店照射灯下被掩盖过去的缺点,货不对板之类的理由。”
“难道没有更简单一点的?”
五条悟还是看着他,用那对堪比日光照透了的天空还要明亮的蓝眼睛,带着令人不寒而栗的专注,近乎执着,执拗地,将视线照耀在她的脸上。他的眼睛曾经无数次这样停留过,她的脸庞和身体,任何地方,不论多少次,都会让她感受到一阵穿过皮肤和肌肉深达血肉和胸膛的隐痛。
“更简单一点的理由,”他的声音骤然放低,手掌收拢,将她这只手也收进手心里,两只手都被他牢牢把控着,却依旧觉得她怎样都抓不住,“就像是……单纯的拒绝?”
五条悟的神色没有丝毫变化,仅仅是说话时的语气变得更平静,她就被唤起了一阵不受控制的惧怕。这是她控制不了的,就像那些留在她心里的自我一样,它们想出来就出来,从不给她任何思考的机会,更加不给她隐瞒他的机会。
他看见了。
“你信任我吗?姐姐。”他忽然这么问。
五条律子张开嘴想要解释,甚至是说出任何能够缓解此刻她紧张情绪的谎言,可随即想到了被太阳照耀得不留余地的非洲平原,她的心,也被照得没有任何能够躲藏的角落。她想起不久前从伏黑惠口中得知五条悟带着他跑到塞伦盖蒂草原的深处,去抚摸真正的狮子。
伏黑惠兴高采烈地露出自己泛红的手掌,告诉她,狮子的毛发干燥粗糙,摸起来就像是自己剃短的头发的时候,她陷入了无穷无尽的恐慌以及后怕。即使知道五条悟几乎是无所不能的,但她依旧认为伏黑惠有可能性受到伤害,而他作为这个应该负起责任的大人,则痛快地忽略了这一丁点微不足道的可能性。
是害怕狮群伤害伏黑惠,还是是害怕非洲草原上灼人的太阳伤害伏黑惠?
这里没什么好怕的,五条悟总是这么说,他信誓旦旦的告诉她谁都做不到这点。
她不可置信地想到自己在思考过后一一否定了这些问题——她所生气的,不是潜在的伤害,而是五条悟的不作为。他没做错任何事,讨好伏黑惠比讨好她来得容易,在实力允许的情况下他不需要担心任何的突发状况,即使是最年富力强的雄狮也不能在自己的领地对五条悟这个外来者产生任何的威胁,危机四伏的动物世界只是五条悟眼里的后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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