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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翊含笑:“你这税法可是振聋发聩,一上疏,朝廷人人侧目呀,哪位官员家里没个几百亩田地?秀才免徭役,举人免田赋,万般惟有读书高,你这是要绝了读书人的好事,岂不是要得罪了天下读书人和官员。”

庄之湛正色道:“臣受陛下深恩,无以为报。臣以为,如今如今各州县绅衿贡监等、尽皆优免差徭,这就造成了许多乡绅借儒户宦户之名,子孙族户滥冒以逃税,而偏偏各州县大量土地,都集中在这些人手里,譬如臣之前所在的庄家,名下田庄无数,尽皆免税,便是臣名下之前都挂有田庄百亩。”

谢翊道:“卿所说的,重新丈量各州县田亩后,与本州县人丁相除得出人均田亩,则各儒户宦户免税,也只能免其一人田亩数,此举甚好。”

庄之湛微微抬头,面上带上了得色,其姿容原本出色,此刻得了陛下夸赞,容光焕发,朗声道:“是,免除人丁税后,一则可鼓励百姓生育,二则百姓不再为了逃税而隐瞒男丁,三则人口兴旺,更利于工匠商户发展,不必都绑在田亩上,可行商做匠户抵押地税,则亦可达到陛下兴商务之期待,便是御敌之军,也是需要源源不绝的丁口的。”

谢翊却道:“只是卿这税法里,仅只提到了秀才、举人、进士和官绅的优免额度,却漏了一项。”

庄之湛连忙道:“请皇上训导。”

谢翊道:“朕以为,皇庄及各宗室名下田亩庄园,亦当一律按此例,卿可一并列上,亲王、郡王等,亦列上优免额度,当然,皇庄亦如此,朕不可不率先垂范,皇庄亦一并纳田亩税,如此一体纳粮,才算落到实处。”

庄之湛愕然抬头,顾不得面君礼仪,已忍不住看谢翊面上,失声道:“宗室也要纳粮?”

谢翊道:“自然,卿这税法既改,何不一步到位?可先选湖广粤浙闽五州试行推广此税法,另外,商税和对开矿等商民所收的浮税,不利于民间生发,亦可减轻,卿一并考虑进去,重新细化后再交户部议。”

庄之湛:“……”他只能俯身下拜:“臣遵旨。”额上却已渗出了细汗,他叛出世族,本就已得罪了读书人,如今再得罪一回读书人也无妨,横竖是为国为民,千秋百年后,总能得一句风骨铮铮,利国利民的品评。但宗室!他已能想象他这税法改革的奏折一上,他将会如何被所有宗室敌视,兴许现在被皇上重视,但下一个……

谢翊含笑看着他:“卿如今肯弯下身来做些实事,更加谦谨,朕心甚慰,看来卿是听进去了上次朕教导你的话,民为贵,望卿能谨慎清勤,不负朕之所托。”

庄之湛被他一点,重又想到上一次皇上对他的申饬,“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他眼前这位陛下,可是心有万民社稷的君主,他之前不是早已下定决心,要做那忠于陛下一人的孤臣了吗?虽千万人吾往矣,如今如何就退缩了?

他心里那些瞻前顾后的意思立刻如冰雪消了,忍不住又涕零泪下:“陛下恩泽深厚,臣粉身难报!”

谢翊温声道:“平身吧,回去好生改罢。”

庄之湛却道:“陛下上次问臣的问题,臣如今给答案,臣愿效忠陛下一人。”

谢翊道:“善。”

庄之湛却又道:“臣之问题,亦希望有朝一日,陛下亦能给个答案。”

谢翊怔了怔,回忆了一会儿才想起什么问题,沉吟了一会儿道:“朕现在就能给你答案,卿与临海侯比,差远矣。”

庄之湛面上却无颓唐之色,反而欣然鼓舞:“臣知如今尚且不如临海侯,但臣有争竞之心,愿效临海侯,竭尽忠诚,为陛下千里江山谋安宁永固。”

谢翊有些无奈,心道后边的小老虎不知道今晚又要多么醋了,只能道:“善。”

庄之湛伏拜叩头下去,心中只剩下了千秋大业,陛下所重托,岂能辜负?心中已又生出了豪情万丈,立刻回去细细重新拟写细则了。

许莼看庄之湛虽然走了,但是满脸踊跃激昂之意,心中叹服九哥这用人御下的本事,走过去笑道:“原来九哥说的从大处着眼,是这样的大处。果然好办法,明面上一点没说要削宗藩的宗禄,但让宗室也交田粮税,这比起朝廷给的宗禄,那是只多不少啊!”

他搞债券的时候,自然早就知道这些藩王富得流油,压根不靠宗禄吃饭,名下田亩无数,但若是真要削宗禄,他们定要对皇上不满,然而以改税法的名义入手,那实在是再好不过的名头了。

谢翊含笑道:“税法朕早就想改,庄之湛在翰林三年,自然早就知道朕的意图。如今逼到绝处,不得不拿出进身的本事来。若他如今仕途顺利,仍还在庄家,是绝不会提出这税法的。他既提了,朕自然正好顺便,皇庄带头纳粮,宗室谁挑头站出来反对的,那就是不忠不孝,心中无君臣大义,朕也就好收拾了。”

许莼点头道:“这是九哥以前教我的了,无论做什么,必得先有大义名头,如此才名正言顺,正大光明。”

谢翊看他一教百通,心中愉悦:“是这个道理。”

许莼却仿佛想起什么来:“适才庄状元说上次问九哥的什么话?怎么好端端说到我来?九哥为什么也拿他来与我相比?”

谢翊:“……”

婚宴

许莼回到军机处的时候面上红晕未散, 眼圈也微微发红,眸子犹如被水洗过晶亮异常,嘴唇更是红得异常艳丽。

他悄悄从至公堂最旁边一扇门小心翼翼尽量不吸引人地进入, 摸到自己位置, 听缄恪亲王和武英公在说话:“宗室人才其实不少, 如今忽然有这么一条进身之路,自然都是称颂君恩不已。”

方子静在他一进来其实就注意到他了, 只扫了他一眼没理他,只和谢翮说话:“进亲王是大事,总该宴请一下庆贺庆贺。”

谢翮笑道:“圣上深恩, 我这微薄之功, 只能粉身以报天子了, 陛下自己都躬行持俭, 我哪好张扬。武英公这边听说还替下属侬世子操办婚事呢,倒又操心小王请不请客了。”

方子静却笑道:“我看宗室子们想要入九畴学府的如今必定是要找着门路求你,王府设宴, 必定是大赚特赚。”

谢翮笑着摇头,目光却也转到了许莼身上。许莼大概觉得自己悄无声息,却不知道他鲜衣华袍, 神采焕发,无论什么时候在人群中都如鹤立鸡群十分夺目。

许莼正悄悄整着衣襟, 只觉得下边衣袍皱得厉害,又疑心腰带没结好, 心神不定地在桌上随便拿了一本折子看。

谢翮却对他说话:“临海侯这是从哪里来被风迷了眼吗?”

许莼耳根一热, 只含糊解释着:“昨夜没睡好, 适才揉了下眼睛, 大概红了。”

方子静促狭道:“昨日踌躇满志要军制改革, 今日就开始懒怠起来了,看着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晚上去哪里寻欢了?这是被侍妾淘虚了身子么?”

许莼眼睛溜圆看着方子静一眼,显然没想到方子静会开这样的玩笑,只匆忙扯个别的话题掩饰道:“前日武英公说了,我国幅员辽阔,海岸绵延万里,处处驻扎重兵,耗费浩繁,陆军海军都要整合,扼守要害海口,如今各州总督却有些各自为政,不太听调,这通商口岸等一开,若是他们都无分成,必定也是各扫门前雪的。”

方子静道:“不错,那你可想到法子了?舍得把通商口岸的关税分润给他们吗?”

许莼道:“有何不可?各通商口岸本就有赖于各州兵力,能收上来多少,就看他们的本事了,截留五成为军费,我以为可以的。”

方子静笑了:“但你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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