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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莼看他一直心灰,虽然不解,却也只能又宽慰了他几句,看他神色灰败,精力不堪,说了几句后便也请他好生养病的话来,便起身告辞,临行前谢翡无论如何都请他拿住那册子,在扉页专门写了字据,加了私印,连王府的长史也过来交代了一回,近日便要交接,竟是十分信任于他,许莼为着让他安心,也便都应了。

出王府之时,看到整个王府冷清衰败,奴仆稀少,花草树木都无人修剪,楼台馆阁更是漆色黯淡,倒如古诗所描绘的“繁华有憔悴,堂上生荆杞”,不由更生了些悲叹。

从顺平王府出来后他有些怏怏,看了看天色,便也回了宫去,唏嘘着和谢翊说着近日所见。

谢翊淡淡道:“很多时候,都是自己逼死自己的,他心病过不去,谁也救不了他。朕已轻轻放过顺亲王了,他既承爵,自然便当翻了篇。既有志向,想做事业,朕难道不许他?朕一直缺人手帮忙,他却自己惊惧交加,闭门不出,忧虑成病。这还是之前太顺了,略受些挫折便遭不住,本来还以为能做些事的。”

许莼:“……”

他想了想:“也对,他再如何怎么也是个郡王呢,如何就看不开起来。本来若是身子康健,和我们行一番事业,岂不快哉。”

谢翊自然明白,顺亲王服药而死,谢翡前半生梦碎,原来其后都是不堪真相,亲生父亲竟是真要谋反,而学的四书五经,都教他忠义仁德,他又担心要被皇帝猜忌,自然受不住。但他也不想与许莼说这些,只道:“苏槐去传口谕,命御医再去看看罢。”

他看了许莼:“只是卿卿难得回京,昨日是落难的庄状元,今日是临终托孤的顺安郡王,明日该不会又是旁的什么人找你吧,方子静?沈梦桢?可怜朕竟轮不到一日。”

许莼忍不住笑了,连忙上前:“臣来侍奉君上,既能专宠于君前,敢不尽心竭力?

谢翊目光落在许莼修长脖颈上,不由伸出手轻轻摩挲,许莼嘻嘻笑着上前,二人好一番绸缪缠绵。当夜果然无事早早洗了安歇,两人一叙别情,却又被谢翊重新翻了旧账,取了那本画册来,寻了倒烧蜡烛等几式来要试。许莼心虚,少不得勉力侍奉,谢翊得以从心所欲,这才泰然安眠。

然而三更天未明之时,苏槐悄悄在帐外低声说了句:“陛下。”

谢翊一贯睡得警醒,苏槐一禀,他便醒了,看许莼因着疲惫尚且还安睡在被内,拉了被褥盖严实了,这才起身下床,披衣出来,问苏槐道:“什么事。”

苏槐低声道:“宗室司来报,顺安郡王不好了。”

谢翊略一思忖,知道这是御医也知道不治了,论理不该报来,但他白日也刚命御医去调治,想来御医知道不治了,便先报了上来,外边拿不准轻重,也报入内,宫里禁卫却知道今日许莼才去探过,自然也警醒,又报到了苏槐这里来。

他道:“也罢,既已拜了许莼为师,算那孩子有些造化。你带御医去去顺亲王府,将那孩子接进宫来,命乳母和平日服侍的妈妈、婢女一并入宫服侍着。”

苏槐连忙应了。

谢翊想了下道:“朕记得尚未满周岁,还未起名。你去与谢翡说吧,这孩子赐名骞,骞者,飞举也,有许莼看顾,总能遂志,有所作为,不似其父之窝囊半生。”

他又有些惆怅:“明日许莼知道,定然又要伤心了,终归也是太学同学一场,这回京得不是时候,什么事都撞上了。”

苏槐应了,果然连夜出了宫城,亲自带了侍卫和内侍去了顺安郡王府,果然看谢翡色败如槁灰,气如游丝,看到苏槐来,也无力起身,只落着泪,已说不出话来了。

苏槐看了也只觉得伤悲,低声道:“郡王安心吧,陛下有命,世子抱入宫中抚养,赐名骞。骞翥若飞,世子是个有造化的,有陛下和临海侯照管,陛下金口玉言:管他一世遂志作为,郡王放心。”

谢翡目光先是一亮,之后又生了忧虑,抚养在宫中,陛下亲赐名,临海侯为师……今上尚未有子……他身在宗室,已依稀知道这孩子将置身于权力中心,谁知是祸是福?但挣扎着一会儿,到底释然……终究有这天下最贵之人庇护,又有许莼重诺好义,无论如何,总比自己这悲剧的一生过得更好。

他徐徐吐了一口气,想起了那一个瑞雪落过的日子,他在园中举办宴会赏画,当时满堂朱紫锦绣,说不尽的诗画风流。临海侯那是还是个十八岁少年,挥毫在堂中画了一幅梦蝶之画,那幅画随后就被宫里来人收走,他只随着皇上在宫里再看过一眼后,再也不曾见过。

那一只蝶,是他随手所绘,只为试那西洋颜料。然而之后数年,他再也无心在这丹青上,数次提笔,终究再没画出什么得意的画作。

如今思来,他当时意气扬扬,志在千里,那一只宝蓝色如烟云一般的随手所画的蝶,正如他前半生之一场大梦,富贵如流云散去,亲友零落疏远,志气萧瑟憔悴,荡然空空,竟是他画得最好的画作。

他慢慢阖上眼睛,徐徐魂灵如那只蝶一般飘摇飞上九霄之上。

闲事

许莼第二日用早膳时, 谢翊便与他说了谢翡昨夜没了的事。

许莼一怔:“我还派了人去津海卫请那两个西洋传教士来给他看看呢……怎的就忽然加重了?”说完果然难过,眼圈微微发红:“虽则当日结交为利,但从前在太学, 他还是照拂了我不少的, 也是志满踌躇想要做一番事业——昨日他还给我托孤, 也不知道那小世子如今有人照应没。”

谢翊道:“朕已让人接入宫中抚养,有乳母有宫人照应, 不必担忧。”

许莼这才放了心:“如此甚好,我听他说无嫡亲兄弟可托付,妻兄又品行不堪, 还担忧那孩子孤苦。”

谢翊道:“倒也未必不堪, 不必听谢翡一面之词。他王妃严氏是之前顺亲王定的蜀地的望族闺秀, 其实还算温顺老实。”

许莼诧异:“怎的娶这么远的?”

谢翊道:“自然是看重蜀地世族, 陪嫁厚,严家又以为是王府世子,人物俊秀, 前程尽好,要说顺亲王当初打着亲家名头也和人家对方拿了不少钱,娶亲也很匆忙, 世子妃才嫁进门,事就发了, 严家当时就不满了。”

“严妃又因生子去世的,对面一则恼怒于此, 二则之前嫌隙已生。严家多少也知道顺亲王的死有些不光彩, 多半是借着索取嫁妆的名义断交划清界线以免祸及家族。按理王妃有子, 嫁妆可留给世子的, 但谢翡是个清高的, 对方来闹,他恼火也就全退了,断了来往,那边也远在蜀地,本也不能托付的。”

许莼这才恍然:“原来如此,我竟没想到这一点,嫁妆是小事,闹大了天下人都知道断交,这才是原因。”

谢翊点头:“谢翡未必心里不知道,不过是堵着一口气罢了。但算他有眼光,挑到你,可知吾家麟儿,人人都知道性质朴好义气。”

许莼:“……”怎么觉得这夸得有些阴阳怪气?他只好道:“孤儿持重金,总是不大太平,他大概也是听说我这里的分红比较稳定,便想着将家产寄存在我这里,还捐了一半……”

谢翊又继续点头:“这救风尘的毛病想来是改不了了,只能时时替你兜底了。”

许莼:“……”

谢翊又道:“给你半月的假,整理家务,见见师生故交,该上朝就上朝了。军机处这边,若是有事,你还是得来议事。”

许莼自然是应了,谢翊又继续道:“已吩咐了裴东砚将你每日行程报一份到宫里,若是他问你行程,不要不耐烦。”

许莼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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