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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又甲板上的欢呼声,也知道追兵应已被击沉击退,这也是他们料想中的。但商队船队能有如此力量,已远远超过了他的预料。黑夜大海,击中战船并不容易,然而听声音不过放了三炮,这就将对方击退,那只能说明船上这火炮的精度和射程优越,炮手久经训练,指挥者亦胆大心细,果断勇武。
要知道一般的民间商队,若是敢与乌合的海盗对上,那可能会遭到惨烈的报复,而这船队如此庞大,对方也不一定会攻击他们,只要一直开船走,是可以自保的,一开始那家少爷显然也是如此打算的,所以见了他们直接避开要退走,以自保不惹事为上。
但一旦救了他们,惹祸上身,他们所做的却是毫不犹豫地攻击,击沉对方,灭绝后患。
季少将军若有所思,这盛家兄弟,果然是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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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哥,昨日我钓上一只带鱼,约有手臂长,亮如银绸飘动,澄净如剑刃,美轮美奂,与从前盘中餐殊为两样,本欲放回,可惜出水即死。三哥让人清蒸了来,鲜嫩绝伦。”
“另,途中遇一无人荒岛,登岛四顾,见到夕阳似火,半天烟霞似瀑布倾颓,蔚蔚然极壮丽,我试画一幅与九哥看,奈何无论如何调色,都调不出其中之万一,只能试着以暗金描点,神光透彻。”
“于荒岛上偶遇广源王下将士被乌合海盗追击,其为首青年将军,人物轩昂,虽临绝境,宠辱不惊。一时怜悯,求表哥将他们救回船上,但如此便要面临与乌合海盗开战之险。我不知道这般将船队陷于险境中是对是错,但表哥说避事不是怕事,救了未必就惹祸上身,不救却要半生良心不安。”
“果然开船后追来两艘战船,大概本以为我们是商船,因此紧追不舍。却被三哥几炮都击沉了,夜里准头不易,炮手竟能精准击中。倒教我悬心一夜,两位表哥倒浑然未当一回事,豪情如是,我心钦佩。海上强者为尊,若是一味避开,旁人才反要盯着,越是肆无忌惮,越无人敢侵犯。”
“我想着从前学道理,惟直道而行,于心无愧。如今却又另有想法,若要路见不平拔剑相助,须得先按剑而行,要开海商路,必得先有海军。”
许莼正细细思量,为九哥描绘这第一次见到战争的画面,却见门口秋湖进来通报道:“四少爷,那位被救起来的季少将军来说和你道谢。”
许莼抬眼,诧异道:“他姓季么,好的,请他去花厅吧。”
他换了衣裳走出去,看到那季少将军正站在窗边看着自己昨夜画的画,腰背仍然是笔直如枪。那副画却是许莼昨夜回了舱房后因着太过兴奋,彻夜难眠,便索性起来调色画了那岛上看到的半边天的火烧云。
如今被人看着,他倒有些羞涩起来,听到脚步声,季少将军转过身,笑着深深一揖:“盛四少,在下季思农,昨夜承蒙不弃,贤昆仲义薄云天,勇武过人,我等感恩戴德,来日定思报答。”
许莼还礼道:“在下盛幼鳞,排行第四,季小将军为保我们商人被屠杀才抗击讨伐乌合蛮夷海盗,我们不过是路过顺手搭救,不敢当厚誉。”
季思农笑道:“不知贤昆仲如今是打算去哪里?若是顺路,不知能否先绕去夷州,仆在广源王跟前颇能说上些话,可为贤昆仲引荐一二,闻说盛二少有谋略,三少勇武过人,如今看四少文质彬彬,才华过人,贤昆仲人之龙凤,如今广源王正招纳贤臣良将,由我引荐,广源王上奏朝廷,封侯拜相不在话下。”
他原本想着这位四少少年读书,还要考科举进身,听到能封侯拜相,定然有些心动神往之色,如此他也才好说动人心。
没想到许莼却笑道:“正是因为夷州亶州那边海战,炮声连天的,我们怕卷入海战,远远避开,正打算南下去爪哇那边放货,如今回去,可不是自投罗网呢。季将军美意我们心领了,只是一则救人只是顺路,这也是天不该绝将军,这是将军之福运;二则船队还有数百家商户跟着我们,一年利润,家中生计,尽在此行,我们既然带了他们出来,自然也该安全带他们回去。”
“将军如今若是急着回去,我们可借一艘船,单送将军回夷州,若是不急,也可随着我们去了爪哇,然后另外觅船回夷州。”
季思农心中一诧,他原本也看出那两位兄长精于世事,不好劝说,但偏极宠溺这幼弟,这才想着从这小少爷入手劝说,这看着年岁也不过十八九岁尚未及冠,如何谈吐如此通透伶俐,这谈吐落落大方毫无怯色,举止雍容隐隐带着贵气,口音更是北边雅音,这可不像个商户人家备受宠爱的小少爷,反倒像那些钟鸣鼎食之家精心熏陶出来的大家子弟。
季思农心下暗惊,面上却丝毫不露,笑着道:“四少要不要先和令兄商讨商讨?借船也非小事,再则广源王一贯爱才,令兄如此骁勇善谋,定能得官。”
许莼笑:“不必,季将军美意,我们心领了。”
逍遥
季思农道:“贤昆仲本为人中龙凤, 当立鸿鹄之志才对,商贾之道,虽然悠闲, 却到底屈才了。”
许莼含笑道:“虽天地之大, 万物之多, 而惟吾蜩翼之知。”
季思农万万想不到这般少年竟然亦读老庄,而且谈笑之间顺手拈来随口应答, 心下再次吃了一惊。此刻看这少年,风仪闲美,眉目顾盼风流, 才思敏捷如是, 分明秀外慧中, 并不是之前自己想的那依傍父兄, 善良天真的小少爷,哪里还敢小瞧于他。
只好又笑着道:“既如此,那我们便再叨扰商队几日, 先去爪哇吧,那边我亦有些朋友,也有些银子寄放在彼处, 到时候定当厚报,亦还报这些日子的衣食水药。”
许莼倒没拒绝酬劳, 大恩似大仇,倒不如厚厚收取酬劳, 两不相欠, 完了对方心事, 以免对方还要怀疑他们盛家要挟恩求更大的利益。
他笑着端了茶碗, 又举手让客人喝茶, 季思农心下越发纳罕,看这礼仪娴熟,举止全然世家风范,若是此时无事,一般客人这时候应当告退了。
但他目的尚未达到,原本只是看中那盛家老二老三有勇有谋,只想招揽人才,如今却起了结交之心,竟舍不得离去,拿了茶杯起来,喝了口茶,只觉得满口清芬,实是好茶。再看向那画,无话找话道:“我观这幅画笔迹尚未干,霞色瑰丽,笔意纯粹,这几句题诗‘最好九霞光处,朝也思君,暮也思君。’亦极贴切缠绵,不知是何高人画出?”
许莼有些腼腆笑了:“正是在下画的,将军过誉了。”眼睛却亮了些,得到夸奖还是极高兴的。
季思农看他面上神色,心中也想着到底还是孩子,喜怒出于心臆,夸一句这般高兴,但这也让人越发喜他这全无矫饰的样子,他身在王侯之家,自幼见过太多饰词掩意之人,一时竟只觉得结交之意越发炽盛了,又道:
“原来四少爷擅丹青,真风雅中人,我哪里正好还藏有《长夏江寺图》、《太白观瀑图》等古画,一向只觉得明珠暗投,若是四少爷喜欢,倒是正为他们找了主人。”
许莼欣然笑道:“原来季少将军也好此道吗?不敢掠人之美,有缘一赏便可。”面上却又并无迫切之色,季思农暗自纳罕,不知盛家如何养出这般矜贵少爷来,谈吐,见识,无一不是上上佳,心性更是可喜。细看衣袍简素,却质料上好,腰间垂下银玲珑香球和素色巾帕,与发上银簪素巾、足下素白丝履呼应,猜测家中应当有人去世。
又闲聊了几句书画闲事,季思农细心看花厅内几榻器具,船舱狭小,这间花厅也是起居会客之用,摆放陈设的花瓶、字画、古剑,虽不多,却看得出是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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