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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压了许久,又被婆婆日日言必称商户人家规矩不行需要好好立立规矩的日子,眼圈都微红了。

许莼脸上一片茫然:“这么说,大哥本来就是长房的了?”昔日祖母待自己的种种,待许菰的平淡,就忽然显得怪异出来。若是苦心孤诣将大哥哥安排到二房为庶长子,怎么可能真对他不在意。

要说祖母,最喜欢的当然是死去的大伯父了。

许莼想起了九哥仿佛不在意地问他他父亲和他声名狼藉是什么原因,又意味深长地说了好些话。

若是一切都是祖母长达二十年的安排,这二十年的纵容无度和偏爱宠溺,以及对许菰的精心栽培和管教,就成了如此鲜明而讽刺的对比。

许莼喃喃道:“这事,怎么发现的。”

盛夫人道:“呵呵,这真的得感谢大理寺的贺状元破案如神了。你大哥的生母,一直私下养在外边的,端午过后去看她,没想到竟饮鸩身亡了,那女子手里还拿着写着你名字的帕子。你大哥倒也精明,直接去告了官,他当时若是回府直接来质问你,恐怕此事也就这么过去了……”

许莼问道:“端午……那就是端午后……五月初几?”

盛夫人道:“五月初八,其实我之前也全都蒙在鼓里,一点不知,直到那日宫里来了人宣旨,这案都破了,竟是你大姐姐以为许菰私下养外宅,去撞破了,逼着说要告发要夺了许菰的功名,那妇人想来见识短浅,又爱子心切,竟喝了毒药,我才知底里,这还是后来我逼着问了你大哥,你大哥心中有愧,自己和我说的。”

许莼算了下日子,正是自己那天嚷着要去看戏,却被九哥拦住了。若是当日自己进城,恐怕小厮们多少会回府去一趟……

盛夫人仍在絮絮叨叨:“大理寺那边是一点儿不许案情外泄,这事好在都是密旨办的,外边人都不知,只除了我们家,白家,韩家罢了,那两家为了颜面,也绝不会外说的。韩二郎那满嘴喷粪的,你以后不必理他,自有他家长辈管教他。你等我派个人过去和韩家太太说一句,看她自会管教他。”

许莼问道:“那圣旨……能给我看看吗?”

盛夫人道:“说是密旨,宣旨后都收回了,不过我事后回忆着私下誊了一份,因着怕听差了来日出错倒违了旨,你要看给你看看。”

许莼却知道阿娘定是拿给舅父看的,他也不揭穿,只看盛夫人从锁着的箱子里重重打开找了一页纸来给他看。

盛夫人虽说能写会算,但到底没读过经义,那些太过晦涩的词句是记不住的,只记了个大概,许莼仔仔细细读过后,还给了盛夫人。

盛夫人道:“此事要不是贺状元上达天听,天子震惊后直接下了旨意处理,而且还保全了我们靖国公府的颜面,否则传扬出去……”

她摇了摇头又道:“你祖母当时是要褫夺诰封,她当夜先把我和你爹叫了进去,单独给我们道了歉,边哭便老泪纵横,说当时只是一时犯了迷糊,什么主要是太爱你伯父了……说是她打算自尽,在礼部夺诰之前,这般就还能按诰命夫人的礼仪下葬,保住靖国公府的体面。又夸你爹和我仁厚,她这许多年看下来,错怪了我们,如今看来,振兴靖国公府,还得靠咱们二房。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让我们以后继续照应大房两个孩子,不说帮扶,只求不被人磋磨死。”

许莼眼圈微微红了,盛夫人低声道:“你爹哭得稀里哗啦,你祖母老态龙钟,又亲自道歉,你爹自然什么都应了。他被瞒了一辈子,总说他不成器,如今你祖母哄他两句,他就高兴得什么似的,如今日日有个什么就说我娘为了许家体面牺牲了,我今后不可再混账度日了,许家门楣就靠我了……”

许莼:“……”

盛夫人面上带了些冷笑,但到底没在许莼跟前说什么,只道:“她都这般了,我们也只劝了她,来日方长,诰封没有也没什么。她倒斥责我们,祖宗传下来的荣耀,不能在我们这一代丢了,皇上既然圣旨说要顾全子孙面子,又说密旨,那说明还是对靖国公府有些照应,她既是首恶,自己死了,那礼部那边也就不好再宣扬,这般我们子孙将来才有回转的余地,说许多高门权贵,其实都是如此的。”

“后来又叫了菰哥儿,叫了大太太分别进去,想来都单独给了些体己,交待了些话,后边把我们都打发出来,不多时我和大太太进去,就已喝了药了。也说了让我把她房里的丫头妈妈都打发去庄子上,但从宣旨到后边,所有服侍的人都打发出去了的,听了旨的也只有太夫人、大太太,我和你爹,许菰罢了,因此你也不必太担忧,韩家白家必定也是如此的。”

许莼不说话,盛夫人又宽慰了他两句,许莼没说什么,只心中想着苏槐亲自来宣密旨,这么说来,那苏管家想来就是苏公公了,五福和六顺,我当时就想着如何年龄也不算小了,还仍是一副童子样,且调教得十分守规矩,一句话不敢多说。如今看来,既是苏公公亲自带着的,又是日常伺候,恐怕也是两位小公公。

他回了府里反复思量,想着此事恐怕贺知秋经手的也清楚,但若是去问他,必然要告诉九哥。

九哥这事是为我出的气,祖母选择自尽,也并非他之过,但那日他与我辞别之时,面色不豫,定然心中也不舒服。

既然都是密旨,若是知道我还去查,定然要怪我。

他辗转反侧,一夜未睡。

第二日一大早,却是去了印书坊,找了罗管事和青钱来问印书的情况,看着那雏凤堂的字,鼻尖微酸,摸着那些绝版书,越发胸口微微哽咽。

罗管事笑道:“贺状元的诗集和张探花的文集,都容易排,都排好了,只有范探花这边文定公的文集,实在多,就连范探花本人都要反复核对增补。因此如今只排了一本诗集罢了。”

罗管事赞叹道:“光是这本诗集,白印不收钱都行!少爷可不知道,我后来打听了,这位文定公,名讳范清矩,可是今上的太傅啊,这可是帝师!他的诗集里头,有不少还收录了和别人想应和,还有和学生联诗的,说不准里头就有今上的御诗呢!可惜送来的都是誊抄本,否则说不定咱们就有机会看到今上的御笔了。”

许莼喃喃道:“帝师吗?我好像记得,范探花的姐姐,是宫里的娘娘……”是废后……因着一意孤行要废元后闹得太大,所有人都知道。许莼恍然想起自己还在九哥面前说起这桩皇家秘闻,自己当时还说过今上寡情……

他耳朵羞愧得都热起来,青钱补充道:“正是这了,这位范先生不仅是帝师,当今太后是这位范先生的胞妹,因此不但是国舅爷,听说本来还是国丈爷,但他后来一心要废后。前几日刚刚又听说,那位废后在皇庙服侍太后不恭不孝,被废为庶人了。算起来应该就是范探花的胞姐。”

许莼诧异问青钱:“这事你怎么知道的?”

青钱笑道:“少爷开这千秋坊,开这茶室,本就消息灵通,我日日在这,当然听了满耳朵的消息了。难道少爷从前在这边,就没认真听听?我想着少爷日日和三鼎甲这些贵人打交道,多知道些消息总没错,都吩咐了每日小二们听到什么消息都记下来给我,我抄了分门别类放着,等少爷您有空看。总不能到时候你又去戳探花爷的伤心事呢。”

青钱悄声道:“我听那几个书生议论,说太后娘娘说起来也是那位静妃娘娘的姑母了,便有什么服侍不周的地方,何至于废为庶人,这多半也还是今上的意思了。又说今上圣明,一向也不是滥杀的,如何单对元后如此无情,恐怕那位娘娘也总有些不是。且恍恍惚惚一直有传太后与陛下有些不睦的传闻,这宫廷秘闻,传得最是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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