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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即使有北斗星判断方向,在茫茫大海中,你驾着方舟就能抵达彼岸吗?
成默不确定。
“这种惶恐和对自己的失望,让我曾无数次想过放弃又或者自杀。但每次当我心中泛起这样的念头时,我就会梦到海蒂、我的孩子和那些死去的朋友。在梦中我会害怕他们问我,问我世界是不是已经变成了理想中的模样。”李济廷用力的喘息,“我想,我没有办法回答他们这个问题……”
成默张了张嘴,想要问李济廷为什么不尝试做一个普通人,可他想到了自己,就连自己也因为歉疚,不得不走上自己并不想走的路。李济廷比自己负担的更多更重,怎么可能说忘记就忘记?
渡人先渡己,唯有叹息。
“我不是个合格的丈夫,不是个合格的父亲,也不是合格的朋友。我答应过他们的事情一件都没有做到……我没有理由放弃。即使我意识到我所追求的,不过是虚无缥缈的幻影,我也得继续向前走,我必须向前走。这大概是我苟延残喘活下去的原因。可如今,我脑子里的东西越来越多,我的大脑开始编译和删除冗余。人年纪大了,就只热衷记住那些美好的事情,刻意的回避或者淡化那些惨痛的经历。我和我的大脑战斗了上百年,这让我倍感疲惫。”李济廷有些惆怅的说,“知道嘛。我现在已经不再梦到他们了。”
“也许……也许忘记也不是什么坏事。”成默迟疑了一下,“只要问心无愧就好。”
“忘记了他们,我就会失去方向。就像抬起头,再也看不到星空。”李济廷的声音也变得低哑,有气无力,但他的态度却不容置疑,“人类不能没有星空,就像人类不能忘记过去。那不仅是种背叛,也是对自己的投降。”
成默知道李济廷并不需要他的安慰,以他短暂的人生经历也无从安慰。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是李济廷在把自己的人生分享给他,以引发更多的思考,以及更重要的内容。因此他说什么并不那么重要,只需要认真聆听。
李济廷微笑着说:“不过,现在我找到了不继续走下去的理由了……还是很正当的理由,我终于可以问心无愧的去死了……”
成默连忙摇头,“师傅,别对我报以太大的希望,我实力有限,未必能完成您的愿望,实际上我对此毫无信心。”
李济廷也摇了摇头,“成默,我选择你,并不是因为认为你一定做到什么。而是我听到过你内心的声音,我清楚你愿意接下那顶镶满诅咒的王冠,是因为爱。”他喘息了一下,“而不是因为……对权力和永生的欲望。”
说这些话时,他瞳孔里充满了一种难言的不可捉摸的情绪。成默无法阅读那样复杂又深沉的思维,只能从他的语气中感受到丝丝缕缕的歉疚。
“真抱歉,正因为动机源自爱,王冠才会长满荆棘,永生才会成为诅咒。”李济廷有些惭愧的说,“这是极为沉重的负荷,我都清楚,但我别无选择。”
“没必要抱歉,师傅。”成默说,“这也是我自己的选择。”
李济廷举起酒壶又喝了一大口酒,“不管怎么说,我也不是个合格的师傅。其实你爸希望我把乌洛波洛斯交给你,只是想要治好你的心脏病,本来你可以做一个幸福的普通人,可我却把你推上了另外一条路。当然,我也不是刻意要这样,实际上好几次我暗中观察着你,看到你做出了改变,你有了朋友,有了恋人,结了婚,不仅有了孩子,还有了情人……不知道你妈妈知道了会怎么想,反正我挺高兴的,有种孩子终于长大了的感慨。”
成默想笑,在如此悲伤的氛围下又笑不出来。
“看到你我也会想到我那的孩子,因此也曾希望你能像你父母所期望的那样,做一个普通人。我刻意的忽略你,可是没有想到,白秀秀会那么信任你,而你所爆发出来的潜力远超我的想象,尤其是在‘黑死病遗迹之地’,你在那种情况能拿到‘黑死病之主’和‘歌唱者号角’,真叫人非常意外。不过,真让我觉得你能成为继承人的,还是在巴黎。我在幽灵大厦的最顶端,看着谢旻韫碎裂成圣光,看着你从塞纳河冲天而起,我想……也许这就是命中注定吧!”
成默剧烈的颤抖了一下,就像是有一支射进他胸膛的利箭被连血带肉拔了出来,疼痛中,他抬手就想要揪住李济廷的衣领,可看到李济廷身后的甲板上,残留的一滩水渍中,正倒映着自己头顶的王冠,他又颓然的放下了手。
李济廷对成默的动作不以为意,他又喝了一大口酒,将酒壶递给成默,微笑注视着他说:“我不是推卸责任,无论是在‘黑死病遗迹之地’还是在巴黎发生的事情都出乎我的意料,我在那里是因为小丑西斯和拿破仑七世,我着实没有想到会巴黎会成为你和谢旻韫的舞台,更何况谢旻韫在k20支取的生命,终究是要偿还的。”
成默颓然的接过酒壶,也狠狠的喝了一大口寡淡而无味的伏特加,他放下酒壶时,终于听到了预计会来临,终究也还是到达了的话语。
“你不必放下愤怒,杀了我,成默,我所带给你的厄运,到这里就终结了。”
这字句像是多年前埋下的伏笔的,从许多年前,在父亲的葬礼上相遇的那一刻,到罗马的英灵殿,一直到此时此地,突然间涌现。
全都是厄运吗?
过往的那些有关李济廷的记忆,也如绵绵细雨被风卷了过来。他又想起了第一次和李济廷见面的时候,那是在殡仪馆的餐厅,其他人不管内心如何,表情多少都有点严肃沉重,偌大的空间里回荡着碗筷的碰撞声,还有聊天的低语。他穿过了长长的过道,看到了在主宾位坐着的李济廷,和其他年纪颇大的领导坐在一起的李济廷实在是太出格了,留着中分长发,像是个艺术家,眼睛也弯着的,似乎是在微笑。问成默问题时的更是随意,毫不避讳的笑了起来,给他的感官有些差。
等宴席散去,李济廷把乌洛波洛斯给了他,却没有告诉他是怎么用的,人也联系不上,因此成默对李济廷虽有感激,但更多的是不信任。后来在众神庙中见到了李济廷,他隐约猜到了也许这是一场考验,很可能李济廷一直在背后监视着他,这反而更加深了他对李济廷的猜忌。
猜忌是如何淡去的呢?大概是在欧罗巴的游历过程中,他现在回想起来仍然觉得很快乐,他和谢旻韫坐在那辆双门i逼仄的后排,李济廷在前面开车,把那辆小车开到快要飞起,他和谢旻韫坐在后座就像是并排的不倒翁。那是他第一次和女生发生如此亲密的接触,那种心浮在空中的感觉,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这都是拜李济廷所赐。
他们从罗马一路到布拉格,不爱说话的他从来没有想到他会说那么多话,其实主要不是说话,是在辩论。每次都是李济廷引出一个话题,他和谢旻韫便开始引经据典想要驳倒对方,即使有些时候两个人想法一致,也会想尽办法挑出标新立异的观点,来和对方辩论。李济廷则像个滑头老师,谁占据上风,就帮弱势的那一方,维持着辩论的平衡,也不让辩论发展成斗气。
除了在车上“吵架”的时光,他们大多数时候很和谐,李济廷带着他和谢旻韫去了萨尔茨堡,那里是莫扎特和卡拉扬的故乡。三个人在莫扎特故居聆听莫扎特名曲,还买了不少莫扎特巧克力。去了卡拉扬的墓地,谢旻韫还专门为卡拉扬献上了花。他们去了哈尔施塔特,在这座绝美的小镇欣赏日落。在金色大厅欣赏了维也纳爱乐乐团的音乐会,李济廷搞来了位置最好的票,还给了谢旻韫钱,让她和自己去买身漂亮的礼服,然而等到演出开始的时候,李济廷却没有出现,硬生生的为两个人的独处创造机会。
还有在布拉格发生了他终生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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