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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是拿你们当引导我来的诱饵罢了。”赵清絃答得漫不经心。
张则彦认同道:“国师说本不应越过父亲与我联络,可他们明白手足之情最是可贵,愿赠我咒术……分明是他们早有计谋,算准我施法以后不得进退,这才托信道出所有,附上条件。”
活死人之术施展于尸身上,事成后会以施咒者体内的活人气息供养复生者,今后生死相依,命系一线,直至其中一方再无力承受。
若阵术失败,遇上反噬,便如张则彦眼下,被邪气缠身,扰乱了心智,常有不受控之态,及后耗力至死。单凭阵法,倒也没错,只就结果而言,把魂魄困于一副白骨内,动弹不得,怎么都算不上复活成功,他还是遭了反噬。
“事已至此,也谈不上后悔,毕竟留给我的时间已经不多。”
赵清絃知晓自己对沐攸宁的情意并非虚假,也猜得出这样的相遇绝非巧合,可万万没想到的是,国师的手现今竟伸得那么长,害他这份不能言明的心意看起来掺了几分计算。
他不由失笑,国师才不需要什么至阴者,至少在自己遇上沐攸宁之前从未曾听过,说到底只是一种手段,打算把他珍视的人再次夺走。这就能理解为何她身上的金光咒能被催动,也能解释望名侯为何执有这般恶毒的虫蛊。
国师无非就是想取他性命,既沐攸宁曾点明他俩的相遇并非凑巧,此前追他的杀手很可能是为逼使他到雷娜岛而派出,而沐攸宁的到来也是某人设下的局,一步步将他们朝望名县引来,这样的结果明显是对国师有好处。
沐攸宁对他所做的事不曾多问,甚至得悉自己体质特殊也未觉惊讶,莫非她早知道自己被算计?
眼下谜团未解,暂且未知国师把他引来的缘由,许是想借他的手铲除敌人,也许只是想看他是否仍如同五年前那般无力反抗,可单凭望名侯下蛊一事,赵清絃就能确定张则彦并非国师的人,甚至欲与他为敌。
“侯爷手上有种蛊的法子,你在他下手时躲去,后又将计就计,装作性情大变让他深信你已无法脱离蛊控。”
赵清絃陡然停住步伐,低笑几声,赞许道:“世子是愚笨了点,却不至于无谋。”
张则彦小跑到他面前跪下叩首,哽咽道:“我布以亡者气息引赵公子前来,并非为取你性命,而是希望至少……至少能让我阿姐安息,重归轮回,下辈子能平安喜乐……”
他阿姐因有心事未了,魂魄在人间徘徊,本来身为生者的他该好好为亡者了却心愿,然他竟因一己私欲去求来诡术,强将其魂魄困于一副白骨之中,永世不得入轮回。
他知道这样有多自私,而今唯求能得解决之法,至少让人能安息。
“我改变主意了。”赵清絃眼底毫无波动,心生诡计,在张则彦抬首对视之际,对他露出笑颜,问道:“世子,如今却是不知你有多大决心?”
张则彦眼睛亮了亮,急道:“赴汤蹈火!”
“唔。”赵清絃颇觉好笑,看到他那视死如归的神情确实不像信口开河,倒可以利用一二。国师从不做没把握之事,大抵是觉得张则彦的手足情深,能被好好拿捏才引他至此,眼下他也确实入了国师的局,更因张则彦的关系而寻到一丝转机,若不好好利用他这枚不听话的棋子,怕是糟蹋了国师一番苦心吧?
“我向来没什么仁善之心,国师便罢了,他的意图我怎会猜不透,最终不过也是想杀我而已,可侯爷竟也不知好歹地对沐姑娘出手,敢用这般狠毒的虫蛊……”
张则彦识趣地接过话柄:“公子请讲。”
“听过人彘吗?”
张则彦瞪目结舌,木然点头。
将一活人挖去双眼、熏聋其耳、灌药致哑、断其手足,埋在瓦坛之内,用药浸泡至颈脖,随后丢进永不见光之处,灌以流食续命。人彘不知外界时间流逝,度日如年,求死不得,终生活在恐惧之下。
他闭起双眼,仰头深吸几口气,用力地说:“我愿意。”
赵清絃歪头看他,轻笑出声,后来更是笑得停不下来,缓了许久才开口道:“除却求得术法,你出卖国师求我的另一个原因,难道不想报仇吗?”
张则彦这才敢睁眼。
他无暇擦去额角的汗,皱着眉头问:“公子说的是?”
“你演了这么久的戏,也是时候落幕了。”
赵清絃望向厅堂的方向,他是确认过浊气消散才不再往那处赶。此时两腿依然无甚力度,便靠坐在栏杆,抬头直视张则彦:“就定在……琉璃灯会后的第九日吧,九九归一,是个好数字。”
张则彦听到赵清絃的计划时,惊讶不已。
他是有赴死的决心,可不代表……
赵清絃只发了话,这事实行与否都在张则彦的一念之间,他仅想作壁上观,最好自是不答应,否则刚回复的法力又得消去近半。
活死人肉白骨这事压在张则彦心底许久,赵清絃提出的计划虽难以接受,可想到亲姐魂魄受困,不过迟疑片刻就应下了,招来张炎吩咐几句,要他把事情准备好,抱着酒坛灌下大半,直到醉意上头才往厅堂赶去。
赵清絃抬头望着朦胧的月色,喟叹道:“这回是手足之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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