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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你管了,连库房的钥匙也交给了你,你还待怎的?还不足惜,还要在老爷跟前说我儿的是非。你打量着挑拨了他们父子,你生下个?小杂种来,这个?家里里外?外?都要落到你手上去??我呸!天说得准你能?生下个?什么?玩意,就是生下来,养不大的也多的是!”

妙真也是头一回?与这邬夫人正面相会,本不想多嘴,可听见一席话诅咒白池肚子里的孩子,便要偏袒两句,“太太骂人就骂人,不应当说这些话来咒孩子。不论怎么?说,这是邬家的骨血,太太拿出些肚量来,不会吃亏的。”

那老冯媳妇错身上前,毫不客气向?地?上啐了口?,“呸!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是个?狐狸精的样子,怪道?是她娘家人,你们尤家一窝子的狐狸精!你住到我们家来,本是客,没?说规规矩矩来拜见我们太太,反倒在这里多嘴多舌。我们邬家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说话,再帮腔,赶你们出去?!”

白池面色一变,也错身上前,把妙真挡在身后,“邬家也轮不到你一个?老妈子来说话。我的客人你想赶出去??你是个?什么?东西,我倒要看看,是你先赶我的客人,还是我先把你打发出去?。”

老冯媳妇也不怕,把腰一弯,又狠啐一口?,“你纵有通天的本事也管不了我的事,我是太太娘家带来的人,你做不了我的主!”

“我做不了你的主?你试试看好了,别说你,连你们大少爷的事,我也做得了主。”白池噙起冷笑,专门拿话戳人脊梁骨,“老爷正说要给他娶亲,我看也难,谁家的小姐想嫁个?比自己还弱不禁风的男人?不像个?男子汉。我看不如预备一份嫁妆,打发他出阁倒还可靠些。”

几句话说得邬夫人怒火中烧,一把拉开老冯媳妇,抬手照着白池的脸狠掴一掌,“去?你娘的小骚货,你当我不敢收拾你?愈发纵得没?有个?王法天理。今日我不叫你知道?我的厉害,我就不是个?人!”

说着把两边袖子往上撸起来,还要打的样子。妙真忙将?白池往后拉,“太太有话好好说,打人可不好看。邬老爷回?来听见,也要生气。”

“生气就生气!我先收拾了这小骚货,再和那老烂根子拼个?你死我活!”

白池半点不怕,晓得她一贯是话说得狠,骨子里却软弱。反把妙真向?旁边拉开,把肚皮一挺,笑道?:“随你来好了。”

邬夫人抬起右手,一时落也不是,打也不是。妙真只当她还要打,又往后拉白池。这一拉便挽住了邬夫人的脸面,更扑上前去?作势要打。说时迟那时快,花信心窍一转,暗里伸出脚来绊了下邬夫人。邬夫人脚下一滑,收也收不住地?向?前栽去?,把妙真与白池都推了一把。

只听得数声惨叫,大家都摔了个?人仰马翻。乱着爬起来时,却见山石脚下未化完的雪逐渐染了红,顺着那红望过去?,竟是从白池裙下流出来的。

这一下大家都慌了神,连老冯媳妇也来看白池。见她眉头紧蹙,面色死白,满额大汗,咬着嘴皮子说不出话来,哼也哼不出一声。老冯媳妇哎唷道?:“我说、我说怎么?流了这么?多血?可别是又流产了!”

邬夫人一听这话,心道?这还了得,倘或流产,又是她的罪过!忙慌慌张张爬过去?,掀了白池的裙子看,一看里头软绸袴子已给血浸透了大半,马上便嚎哭起来,“真是不好了!快请郎中来!”

妙真只听她们两个?有年纪的吩咐,招呼花信去?叫人来抬。连喊几声,花信方惨白着脸回?神答应,掉头跑去?。这一路跑得她魂飞魄散,本来是想绊邬夫人那一脚,把白池稍微弄出个?好歹,妙真少不得为?白池耽误下来。不曾想却弄出了这样大的祸灾。

不一时跑去?喊了邬家几个?小厮,合力将?白池抬回?房中。屋里顿时大乱,乌泱泱心魂乱撞,闹哄哄履舄纵横,有请郎中的,有煎汤药的,有唤接生婆的,有嚷的,有惊的,有哭的,也有吓得说不出话的,是一锅熬得冒泡的粥。

萧萧的风声在这乱哄哄的境况里不易察觉,沉默地?在四处刮着,刮着……终于把闹刮成?了静,这时候,那簌簌的声音又变得格外?刻骨了,直往人骨头缝钻进去?。

哪里都像是这声音,廊下的灯笼“咯吱咯吱”地?摇着,四处的灵幡“啪嗒啪嗒”地?打在杆子上,远处隐隐有人在哭,断断续续的呜咽,像极闷长苦痛的弦乐,在这冷月凄清的夜里,听得人惊心。窗户也给风扇动着,偶尔“噼啪”的一声,引得妙真走到窗前去?看,仿佛看见有个?纤弱的身影从漆黑的小径上走出来。

是白池,穿着套旧时的月魄色衣裙,春夏的料子,在森冷的月辉中显着一缕淡淡的蓝色。妙真看见她含着笑意款款走到廊下来,便立时开门迎出去?。

她摸她的衣裳,摸到一手寒意,忙问:“冬夜里,你为?什么?穿得这样单薄?你不怕吹病了呀,身子骨本来就弱。”

白池只是笑,不说话。妙真不由得打量她,渐渐想起不对来。白池分明已经死了!小产流了好多血,止也止不住,连经验老到的郎中接生婆都束手无策。

她是亲眼瞧见的,她临死前,分明还攥着她的手说了最后一句话——“妙妙,不要怕,我就不怕。我是不怕死的。”

又笑着说:“也不怕痛。”

那跟前这个?又是谁?

眨眼的功夫跟前又变得空无一人,一眼望去?,长长的廊下铺满月光,上头悬着几盏白绢灯,也撒着白森森的光,把地?砖照成?冷灰的颜色。远远的有和尚在敲木鱼,“笃——笃——”,总是要漫长地?停顿一下,人的脑子也跟着迟缓地?停顿一阵,在这一阵里,一切的悲欢离合都成?了空白。

白池死了,邬夫人辩解说并不是故意要打她,是脚下踩着了雪打滑,不留神栽过去?的。本来已做好了邬老爷不信的准备,谁知邬老爷反倒没?过分怪罪他太太。

因为?丧事全要靠她来料理,夫妻俩总在最要紧的关头团结起来,没?空计较那些鸡毛蒜皮的事,反正这个?家是又落回?邬夫人手中了,一切的矛盾都戛然而止。

因为?治丧,耽误了这一阵,好容易丧事落尾,妙真又犯了病。良恭执意要走,花信不肯,冷笑着道?:“你无非是急着带姑娘回?去?好和你成?亲,我真是不懂,你到底在急什么??你是怕姑娘反悔不嫁给你了?你们既然要好,连这点信心也没?有?这时候好要拉着姑娘跟着你颠簸,到底是你们的婚事要紧,还是姑娘养病要紧?”

邬老爷因怕人家说人走茶凉,姨娘才刚没?了,就忙着赶她的娘家人,不好听。便也跟着劝,“我看你们先别急着走,就在我家调养几日,等你们姑娘清醒过来一些再走不迟,免得路上闹起来出大事。”

这一回?妙真闹得比往日都要厉害,入夜就说白池在廊下坐着,穿得单薄,偏要拿个?毯子出去?裹在那柱子上。常坐在那冻人的吴王靠上和那柱子说话,哭一阵笑一阵的。白天起来,又嚷着有人要害她,谁都近不了身,常拿着一根金簪子向?人胡乱比划。

良恭也怕闹到船上去?,四面都是水,倘或有个?不留心之处,她又出什么?差错可不好。比起碰上传星的风险,他更怕这风险。只好向?邬老爷打拱,“还请邬老爷荐一个?本地?的好郎中,给姑娘开一副安神定心的药吃。”

邬老爷满口?应下来,“我下晌就打发人去?请,你们只管安心多住些时日,白池没?了,她的娘家人,我一定是要照顾周到的。”

果然这日下晌,邬夫人就遣人去?请了个?有名的郎中过来,抓了副好药,命人煎好了,亲自和老冯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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